崔昭玉盤腿而坐,雙手歸于身前,拇指指尖抵着中指最下端指節中間位置,她嘗試着去調動身體内的真氣。
她的腦海開始閃過一幕又一幕的畫面,從兒時到及笄,她幾乎經曆了兩種截然相反的人生,那種天翻地覆的感覺幾乎将兒時的她震碎,她好像死過一次。
她本以為自己就那麼死了,可老天卻沒有收了她的命,她再一次活了過來,帶着更加強大的力量。
自那之後,崔昭玉離開了栾秋城,她開始闖蕩江湖,感受着四洲五都的沉浮變換,記憶裡她遇到過很多人,也被騙過很多次。
後來那些騙人的人死了,她成了殺害這些人的兇手,明明她是受害者,倒成了背鍋俠。
這鍋!她不背。
可那些所謂的名門正派總是要把鍋硬生生的扣在她頭上,天天追着她喊打喊殺,真是又煩人又讨厭!
什麼狗屁名門正派,明明就是一群是非不分、閑了狗眼的孬貨。
他們根本不相信辯駁,隻相信自己願意相信的,比起找真正的兇手,他們更喜歡那替罪羊當兇手。
可若是旁人,大抵就會從了。
但她不是旁人,她是崔昭玉,她從來不會背黑鍋,也不會任人宰割。
從前的崔昭玉,可能隻是聞名四洲五都的天才少女,興許又一些人會因為她的天賦知曉她,但大多數都覺得她還是個孩子,不成氣候。
往後嫁了人,總歸是歸于平庸的。
既然最終都是平庸,那倒不如做一個不那麼平庸的替死鬼。
也算是“物盡其用”了。
可在被名門正派追殺的一年裡,她以暴風般的速度成長,旁人用十年二十年甚至是五十年達到的境界,她隻用了一年。
那日,她手握安瀾劍,席卷天地之氣,一念之間氣象萬千,陰雲密布狂風怒卷,那風雨欲來之勢壓得衆人喘不過氣。
她于昆侖崖崖頂俯視那些立于雪漠之中的名門正派,他們的臉上皆是肅殺與仇怨,放眼望去烏央烏央的人,根本望不到頭,不時她的臉上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
“殺我一人,需這萬萬正道弟子?”
“你們倒是看得起我。”
那個時候的崔昭玉,不過個十幾歲的姑娘,可那些名門正派卻怕極了她。
江湖偌大,卻容不下她。
“少廢話!你個魔頭,殺了那麼多人,就該償命!”
“魔頭,受死!”
......
整片雪漠中皆是聲讨崔昭玉的激烈腔調,他們追着崔昭玉繞遍了整個四洲五都,許多人的怨氣已經不止于仇恨了,還有疲憊、倦怠和暴躁。
像是被拖了很久又有十萬火急事的人,如今他們的事情終于可以得到一個結果,他們自然是急不可耐的。
崔昭玉也懶得和他們說廢話,既然那麼想要受死,那她便成全他們。
躁動許久的安瀾劍感受到了崔昭玉心底的殺意,它的情緒更加的激動昂揚,它早就受不了這些大傻子了。
崔昭玉将安瀾劍輕輕舉起放在眼前,另一隻手迅速且熟練的結印,并起中、食二指從劍柄往上劃着,明黃的劍光緩緩顯露。
她的眸底倒映着劍光,沒有任何猶豫的将劍甩于身後,人從崖山一躍而下,帶着淩然的劍氣躍入那泥潭之中。
“飒——”一斬而下便劈開了一撥人,劍勢之猛,來意帶殺。
崔昭玉憑着自身綿延強勁的真氣懸于空中,那些人一撥一撥的往上湧,可卻都抵不過崔昭玉一劍的威力。
便是她随手一個挽個劍花,那其中的許多人都要倒在雪漠人潮中,也不知道這種人來是幹什麼。
是來打醬油的吧。
話說,這熱鬧可不能瞎湊,一個不小心就成熱鬧的“主角”了。
她之所以成為今天的她,從頭說來,也正是因為她湊了一個熱鬧。
江湖上的熱鬧,湊的成本太高太高。
崔昭玉并沒有真的想殺害誰,因為比起讓某些素昧平生的人死去,她更想要給他們一個教訓,要他們知道害怕,然後對她敬而遠之。
可這隻是她起初的想法,因為伴随着那些人的糾纏不已,她的耐心也漸漸被耗盡。
她不想要害人,可這江湖之大,總有人想要害她。
崔昭玉懶得再和他們糾纏下去,安瀾劍仿佛明白她的心意,金色的長劍在她的手裡來去自如,眼底的殺意升起。
崔昭玉舉起安瀾劍,沉下目光決意結束這場拖延了許久的鬧劇,雪漠的風卷起點點白雪與黃沙,高懸的圓日漸漸恍惚,劍芒“刺啦——”一閃,便擊向了地上的人群。
那些人的臉上露出了始料未及的恐懼,他們追了崔昭玉這麼久,可崔昭玉卻從未動過一次真格,所以他們常常理所應當的認為。
崔昭玉是個紙老虎。
崔昭玉不會動真格。
可她不是。
她從來都不是紙老虎。
她是會殺人的。
可她沒有那麼多的耐心陪着他們玩這幼稚的遊戲,既然他們追着她送死,她才必須要滿足他們才是。
“砰——”一聲短促聲響,抵消了威力十足的劍氣,一抹橙紅色的身影出現,如同雕刻般的俊俏容顔顯露,眸光之中帶着凜然的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