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上大學和去U市工作,闵和竹還從來沒有出過遠門。
在機場候機的時候,他甚至感覺有些陌生,不得不觀察着别人的一舉一動,才完成了整個流程。
坐上飛機後,他依舊有一種不真實的恍惚感,好似自己正在夢中。
直到機身向上攀升帶來失重的離心感,他控制不住身體微微的反胃時,闵和竹才有了自己真的在沒做計劃,僅憑一腔沖動的前提下,就要跑到一個陌生的城市的認知。
一個人去B城這種事,要不是深夜買了機票,闵和竹想,自己清醒以後一定會選擇放棄。
往公司的郵箱裡發送辭職信之後,倒是很快得到了已閱讀的回信。但公司的人事部門竟然沒有及時給出對于他辭職的反饋,反而是他的請假申請先得到了批準。
莫非他們以為他在休息過後,還會回心轉意嗎?又或者,把辭職信當成了不滿待遇的拉扯?
可是意識到公司在衡量他和陸堯硯的關系之後,他就越發想要離開了。這種不适的感覺,要遠遠超過先前他被迫卷入陣營鬥争當中。
不論他和陸堯硯會有怎樣的後續,他都不會再停留在那兒了。
戴上眼罩,闵和竹不知自己睡了多久,在飛機下降的失重感中,他驚醒過來。
窗外的景物逐漸放大,直到能看清建築的輪廓,飛機上的廣播也響了起來,提示旅客還不能解開安全帶,之後下飛機需要注意帶好随身物品。
他沒帶太多東西。一個小的行李箱,可以放進行李架的大小,裡面塞了一些衣服和日用品。
拉着行李箱走出機場出站安檢,闵和竹在出口發了會兒呆。
B城果然是大城市,機場裡人來人往,嘈雜的聲音交織,音浪讓他有些頭暈目眩。
對于怎麼出去,他沒有主意,隻好按照出口指示牌往網約車候車點走,卻沒想到在這兒都能碰到熟人。
“唉,和竹哥!你怎麼來B城了?”候車點不遠處就是一個進站口,饒樨遠遠看見他,便伸出手朝他打招呼。
闵和竹感覺自己像組會忘做PPT,正巧被導師逮到,他下意識地轉身想要逃避,但又逼着自己回頭,做出了回應:“嗯……來玩幾天。”然而他沒有想好,到底要以什麼樣的理由和饒樨解釋。
為了找陸堯硯算賬?這種事說出來,他又能從饒樨這兒得到什麼樣的答複呢?不論饒樨站在他的陣線和他同仇敵忾,亦或者做和事佬,說些緩和他情緒的話,似乎都不能讓他感到愉快,畢竟問題都不會得到實質性的解決。
闵和竹糾結着,可饒樨似乎不是那麼在意,他小跑過來,直接給了闵和竹一個熱情的擁抱:“來了怎麼不聯系我?我和蘇哥基本上都在B城的。”
對方身上有熱帶水果的淡香,意識到他們兩人已經超出了合适的社交距離後,闵和竹不由自主地耳朵發熱。他還是适應不了饒樨這樣大大咧咧的做派:“呃……”就是因為你們兩個人都在,所以才會尴尬,“這個,我想你們也比較忙。”
“沒事的,最近還好啦。你要是早點說,我就讓蘇哥也來接你了。”饒樨嗔怪到,不由分說地從他手裡搶了行李箱,“我的車在地下停車場,先去家裡。”
“我,我有訂酒店。”闵和竹小聲講,氣勢上已經被對方壓了一頭。
“住我家比較舒服嘛,這段時間酒店價格漲了好多。”饒樨在這個問題上,倒是挺有生活常識,“同樣的價位住得又肉痛又不好的,還不如來我家呢。”
“這個……”闵和竹還想再掙紮一下,“我在不太方便吧。”有人喜歡家裡多一個電燈泡嗎?他其實不太喜歡。
饒樨噗嗤一笑,顯然領會了闵和竹的潛台詞:“蘇哥隻有周末才回來,平常都在學校宿舍啦,家裡隻有我一個人。”
“這樣啊。”
“所以來嘛,我又不會吃了你。”饒樨繼續勸說到,“我之前也在你那裡住啊。”
“嗯,那可能要麻煩了。”看來他起碼得住上一天,否則饒樨不會輕易放他走。闵和竹不由得在心裡歎氣,他沖動地想要來找陸堯硯算賬,沒想到第一步就被饒樨給截住了,讓他生出幾分退意。
“不麻煩。”饒樨連連搖頭,“這怎麼能叫麻煩呢?我很高興你能來。和竹哥,就在B城多呆幾天呗。”
“年假不太長……”
闵和竹委婉地表達了拒絕,可饒樨無所謂地接話到:“要不,你來老爸公司上班吧,我們就可以經常見面了。”
闵和竹被饒樨的話驚呆了:“啊?”這不好吧,這樣豈不是饒樨一躍成為他供職公司的少爺,他更不知道該怎麼和對方來往了。他和饒樨的關系本來就有些尴尬,要是還摻和了其它的因素,那就越發棘手,他更想從對方身邊逃離了。
饒樨似乎意識到了他的欲言又止,連忙解釋到:“和竹哥,我知道可能你會覺得不方便,但我沒有其它意思,隻覺得如果沒有找到合心意的工作,來我們這裡過渡也不錯的。如果滿意了,留下來也很好。”
被饒樨這樣寬慰,感覺有點奇怪。闵和竹咳嗽一聲,掩蓋自己複雜的心緒,而後應到:“謝謝。”
“我是認真的,不是和你客套哦。”饒樨笑了笑,“随時可以聯系我。”
“我明白的,謝謝啦。”
他們從機場的無障礙電梯一路向下,來到停車場二層。饒樨帶着他從形形色色的車輛中繞行了好一截路,才終于走到了某一張SUV的面前。
闵和竹忍不住想,要是他,恐怕早就忘了自己把車停在哪兒了,隻能去保安室調取監控查詢記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