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梁建朝十二年,北部大漠。
幾隊烏獲的精銳騎兵解去身上的喬裝,借着沙丘的掩蓋整裝待發,身後還有源源不斷彙聚而來的人馬。
他們僞裝成補給兵,從各個豁口分散潛入之後集合,準備趁着星夜發起沖鋒。
烏獲是馬背上的民族,與中原人在這片銀山和大漠之間周旋了将近二十年。
中原前朝國力衰微,烏獲人近乎完全地接管了這片土地。但是近幾年,不知打哪冒出來一個叫季恒的毛頭将領,戰術看似沒有章法,等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們的大隊人馬已經被季恒的兵拆得雞零狗碎,隻能狼狽退回老家的戈壁灘。
“啐,什麼狗雞将軍,不過都是些坐在營裡喝酒跳舞的軟蛋?”巴忒爾喝了一口酒,冷笑一聲,“今天我倒要讓他嘗嘗草原彎刀的厲害!”
“别輕敵,頭兒。大王子雖然白癡,但帶兵打仗從沒輸得那麼難看過。季恒戰術變幻莫測,我們得打起十二分精神應對。”另一個瘦高個接過酒,也喝了一口暖身子,大草原的夜裡是可以凍死人的。
“……如今可汗病重,大王子急召死士沖鋒,怕是要拿這座城池做登基的踏腳石了。”
“那是自然,大草原上稱汗,沒點戰功怎麼行?”巴忒爾目光灼灼地看着遠方若隐若現的燈火,那是醇厚的烈酒和酥香的女人的象征,“今晚勢在必得,都殺掉,一個也不留!”
瘦高個調轉馬頭下令:“全力拼殺,不能破陣就回來的,就地處決。”
馬兒不知怎麼了,躁動不安地噴着氣。一個眼尖的壓低聲音道:“頭兒,我們好像遇到狼群了。”
“傻逼,這地方哪來的狼?”
“那,上面那些綠光是?”
瘦高個順着他的視線側目掃了一眼,一下子從天靈蓋涼到後背心。
“哦啦啦啦啦,攆鴨子喽!收網收網——”一把帶着稚氣的聲音劃破冷寂的蒼穹。
“什麼人?!”巴忒爾的手搭上腰間彎刀。
隊伍裡有人驚恐道:“頭兒,看右邊!”
耳畔突然傳來弓弦整齊劃一繃緊的聲音,原來沙丘上星星點點的,全是成排的弓箭手。
察覺到他們的視線,一排排閃着寒光的箭頭對準了他們的方向。
“喂——你看哪呢,這邊啊!?”
死士隊伍又齊齊地向左看去。
左邊沙丘頂上人影綽綽,原來不知何時,他們已經被中原騎兵和弓箭手包圍住了。為首的兩個人逆着月光,居高臨下地打量他們。
這些人,到底是什麼時候出現在他們周圍的?
其中一個少年人的身影揮舞着手上的馬鞭,笑着大喊道:“後方戰場打掃完畢,把前面這堆雜碎切了帶回去下酒!”
身後的兩百多名死士全亂了。
“後方戰場……?”
“怎麼會,後備大軍不是特勤在坐鎮嗎?!”
“接應的人呢?他們在哪,怎麼沒動靜了?”
“我兒子還留在營裡啊!”
“都穩住,不要聽敵人的一面之詞!”巴忒爾怒喝道。
“特勤?你是在說這個躲在帳裡喝酒跳舞的軟蛋嗎?”
為首的另一個大高個冷笑一聲,把一團東西抛了下來。那東西順着流沙的痕迹咕噜咕噜滾到他們腳邊,正是後方特勤塔裡台的人頭。
“特勤!”
巴忒爾難以置信,背後的死士們也瞬間安靜了,一時間連呼吸聲都聽不見。馬群後退幾步,縮成一團。
“聽說你們這群軟蛋還在肖想中原的姑娘?”大高個歎了一口氣,聽上去像是真的在為他們惋惜,“對不住了,我朝講究門當戶對,還是先撒泡尿看看自己配不配吧。”
“老大,他們隻是些畜生,連提繡花鞋的資格都沒有的。”少年從旁提醒。
巴忒爾咬着牙:“你們兩個……”
“不過你有一點值得尊敬,在戰場上被我這樣包了餃子還能忍住不尿褲子的,”對方朝着特勤人頭的方向擡了擡下巴,“你是為數不多的幾個。”
“你!”草原主将被辱,巴忒爾完全地氣急了。
今日就算注定敗北,也要和這群嚣張的中原人拼個你死我活!
他猛地揚起鞭子,戰馬一聲哀鳴,被驅使着沖上沙丘。
巴忒爾在疾馳的馬背上躬身,抽出腰間的兩柄彎月刀,雙目赤紅地朝二人的方向殺去。
“在我取你人頭之前——”
刀刃映着月輝,像猝着毒一樣冷氣森森。對面的一雙雙眼睛波瀾不驚,仿佛看着擱淺的魚垂死掙紮。
領頭的大高個從身後取出雙節長槍,咔一聲擰在一起,身旁的士兵紋絲未動。
瘦高個看到那柄标志性的長槍,大吃一驚,厲聲喝道:“巴忒爾,冷靜,别被他激怒!他是……”
“先告訴老子你是誰!”
銀光一閃。
随着最後一句嘶吼,巴忒爾人頭落地。
這家夥……
就是邊關盛傳的那位大梁第一柱石,外号屠百萬的戰神季恒啊!!
瘦高個看看巴忒爾還在眨動的雙目,又看看長槍主人,連退數步。
季恒臉上還殘留着飛濺的鮮血,注視着他們這群被困死的孤鳥,森然一笑。
“一個不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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