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越來越放肆了。”
他未回頭,依舊盯着神女廟屋檐下那搖晃的銀鈴。
“您不承認,但是我們都能看出來。”靈倩似乎是想幫他挽回什麼,追問道,“如果您不在意,就不會借着修複結界的借口來到望山。”
“妖主,我敬重老妖主,也想幫您。但是唯有春序的事,我不能贊同您的做法。”
“你不是讨厭她嗎?”
“對,最初是以為她是個禍害皇宮的妖女,後來得知真相,我也隻是想幫妖界奪回怨丹,我沒想要了她的命,也不願看到神女慘死。扶光有錯,可罪不及子女。春序心思單純,她從來沒想過害你!小妖主,這幾日,您敢說心裡沒有想過她,哪怕一次?”
“沒有,當然沒有!”蒼照袖袍一揮,怒道,“本座現在就毀了這望山,日後,與她神女再無瓜葛!”
當他運用體内妖力施法欲毀了神女廟時,指尖即将沖出的光影化作白煙溜走,還未等他從震驚中回過神來,胸前氣息劇烈湧動,頓覺五髒六腑都被無數隻細線牽扯,死死勒緊,他越想掙脫,越沉迷更深。
直到他口中湧出血來,順着嘴角蜿蜒而下。
……
妖界多日平靜。
蒼照養好了傷,可心頭不暢,好似被什麼東西堵住,時常叫他喘不上氣。
他陰冷的視線環顧着空蕩蕩的殿内,想到了什麼,唇角勾起一抹邪笑。
“前些日子,宮裡進了不少姬妾。”
妖主回歸,自然有不少部族都甘願獻上美人,以求妖主庇佑。
“您的傷才好,這…”
丁幽不可置信地看過去,卻又沒有阻攔的道理,妖主遲早要繁衍子嗣,隻要他不向在凡間做帝王時那樣不近女色就好。
說罷無奈離去,心裡生出幾分不安來。
美人舞動的腳步聲為大殿添了些許熱鬧,帷簾後的樂師皆忐忑地伴奏,生怕手指一顫亂了音調,擾妖主的興緻。
而衆人最懼怕的妖主興緻正濃,掃視着殿内扭動妖娆身姿的姑娘們,手指向最中間的美人,命令道:“你,過來。”
那位美人欣喜若狂,行禮後走上前來,嬌聲說道:“主上,就由妾來伺候主上吧。”
美人纖纖玉手端起酒盞遞到他嘴邊,酒雖飲下,但男人眉目陰沉,沒有絲毫情欲,隻是靜靜盯着她的臉,似乎在透過她看其他的東西。
酒勁上頭時,蒼照感受到久違的醉意,身體沉重倦怠,但思緒卻飄至了有“她”的地方。
他曾在春序失蹤後,獨自躲在宮中夜夜飲酒,直至酩酊大醉,長睡不醒,方能将她忘記。
冷漠的漆眸定了定神,繼續欣賞面前的美人,隻是那媚眼如絲的美人臉龐霎時變得模糊,随即又慢慢變得清晰,浮現出一張熟悉的小臉,杏眸泛着微光,眼尾也含着笑意,紅唇輕啟喚道:“阿彥。”
男人狠狠閉了閉眼,再擡眸時,美人并未發現不妥,還以為他是被自己的美貌折服,動作更加肆意,帶着濃烈的脂粉氣息靠近,試圖用自身的溫暖貼上那雙冰涼的薄唇。
蒼照頓覺索然無味。
手中松了力道,玉盞墜落,杯中美酒灑濕了長毯。
殿中歌樂聲戛然而止,也驚得美人們連忙跪伏求饒。
聽着殿内此起披伏的抽泣聲,妖主陰鸷的眼裡迸現殺氣。
“滾!都滾!”
殿内動靜太大,丁幽趕來時,全然明白了。
他看不下去,示意衆人退下。
美人們得令,連眼淚也顧不得擦,起身攏了攏衣襟便跑。
“妖主,您想用這種方式來忘記某人?簡直适得其反。”
蒼照聲音低寒,意外的未反駁,“那段記憶,我竟然控制不住…”
丁幽看透了眼前妖主的脆弱,搖頭道:“妖主,她已死,您該放下了。”
封印隻能封存情感,但記憶仍在。
丁幽急切說道:“妖主,現在更緊要的,是要将神力與妖身結合,否則也是白白吞了神力,無法運用。”
他說的這話,蒼照不是不明白。
從春序身死到現在,蒼照整晚都閉關修煉,試圖将奪來的怨丹與自身完全融合,但怨丹混雜着神女之力,與他相抗。
這反而讓他封印的情感掙紮不休,腦中仿佛有個聲音在阻止他、喚醒他。
他隻能停下修煉,以防被神女再次蠱惑。
可他騙不了自己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