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序聽到這話氣得恨不得現在就下去踹他幾腳,望山靈氣彙聚,明明有神女坐鎮,非要怪罪于妖女。
“妖女?你見過?”蕭廷彥變得不耐煩。他原本以為寂城有什麼苦衷,現在才知他們将不思進取的罪責加諸到妖女頭上,趕明兒要是再出個什麼事,估計他們就要怪天子了。
“不巧,我還真見過。”
寂揚眼珠亂瞟,像是怕被人聽見似的,湊到蕭廷彥耳邊小聲道:“但不是親眼所見,是我寂氏傳家簿中留下的畫像。”
蕭廷彥沒搭腔,他也不想繼續這個瞎扯的話題。
不久他們便來到客棧,寂揚辦事還挺周到,安排給皇子的屋子自然是客棧裡最好的,而侍女的屋子就在旁邊,方便伺候,其餘人的房間也都打掃妥當。
春序囑咐成紹一定要時時刻刻盯着樂安,避免這城中事多,将小六吓着。
成紹知道她急着去陪蕭廷彥,拍着胸脯說道:“你放心吧,小六跟着我是最安全的。”
春序應了聲好,又跑回蕭廷彥的屋子幫他整理着行李,正瞧見寂揚跟在蕭廷彥身邊,畢恭畢敬地說了許多寂城的難處,将始作俑者妖女說的神通廣大。
她不禁翻了個白眼。
城主到底是在為那些百姓難過,還是想借助受苦的百姓,煽動阿彥去除掉那個無人見過的“妖女”。
寂揚說得口幹舌燥,可眼前這位爺始終沒半分動容,漠然地看向窗外,那遠處正是寂揚口中受難嚴重的小村落。
他又清了清嗓子,小心翼翼道:“殿下,您舟車勞頓,先歇息吧,等今晚家宴時下官帶您去看看我那傳家簿上的妖女畫像,咱們一定要将這…”
“城主。”
冰冷的聲線打斷他的話,喋喋不休的寂揚肅然緊張起來,兩隻手糾結地握在一起,抿了抿唇,不敢再說。
蕭廷彥接着道:“先去山腳下的村莊看看。”
寂揚猶豫片刻,點頭道:“那下官帶路,到了那,殿下可要小心。”
……
如今已是晚冬,空氣中的冷風也不及前些日子強勁,反倒透着絲絲暖意,可當幾人到達望山腳下時,越發被周圍的寒氣侵襲,擡頭朝遠處的高山看去,連綿山脈宛如披上一層沉重的雪衣,白茫茫的飛雪落在山間,覆蓋住地上的枯草,一片荒涼之景。
蕭廷彥看過去,遲疑道:“這是…望山?”
他感受到胸腔内的震顫,臉色微不可察地陰了下來,稍有不适地攥緊了拳頭,仿佛眼前的高山在腦海中召喚着他。
他蹙眉阖上雙眼,企圖在記憶中尋找丢失的東西。
恍惚間,他在一片黑暗中推開了廟門,屋檐下的尋聲鈴驟然驚動,發出清脆的聲響,他緩緩走了進去,隐約瞧見前方那抹刻在心頭的淡色身影…
“殿下,你在想什麼?”
不屬于他的回憶幾乎将他帶去古廟前,可熟悉的聲音與記憶裡的笑聲重疊,他猛地睜眼,向身旁神情擔憂的春序看了過去。
眉若細柳,眸如寒星。
好像…在哪見過她。
不是在圍獵場上,不是在皇宮裡,而是在…
他又将視線投向望山最高處,那裡風雪交織,遙遠神秘的廟宇仿佛閃爍着異樣的光澤。
“殿下,可有什麼不适?”
寂揚焦急的神色絲毫不亞于春序,他滿心惦記着七皇子來幫忙鏟除妖女,可别出什麼岔子。
蕭廷彥穩住心神,回道:“沒有,想到了些往事。”
寂揚放心點頭,“沒事就好,那村莊就在前頭,很快就到了。”
不出片刻,村莊被毀的慘狀呈現在衆人眼前。
不僅是兩邊的茅屋被毀,地上更到處放着土塊碎石,哀嚎凄慘的叫聲不絕于耳,正是從前方的小院中傳出來的。
跟在最後的成紹趕忙将樂安抱起,本想帶着她等在客棧,可樂安待不下去,鬧着要出來和春姐姐見世面,這才帶了她過來。
木門被推開,裡頭的藥味混雜着血腥味撲面而來,少說也有數十個村民躺在地上的草席上,捂着身上還滲血的傷口扭動着身子,更嚴重者昏迷不醒。
旁邊是忙活不停的老大夫,他熬着藥看着竈火,還有不少村民在幫傷者清理傷口包紮,看到院門口來了人,才停下動作。
其中一位大嬸起身過來,她認出了城主,又看了寂揚身旁的幾位氣度不凡的人,反應過來後艱難地笑道:“早就聽聞京城裡派人來了,原來皇帝還記得我們這裡呢。”
寂揚不滿地啧了一聲,擡高聲音正準備介紹蕭廷彥的身份,“怎麼說話呢,這位是七…”
蕭廷彥直接打斷道:“大嬸,你接着說。”
他的眸子像是能看穿人心,城主隻提過妖物傷人,卻沒說妖物為何突然下山,總會有個原因吧。
大嬸無助地看了眼寂揚,不顧他反對的目光,走到一位手臂裹着血布的男人身旁,無助絕望道:“我家男人不知道在哪聽來,望山上的妖物之血能治百病,皮毛也能賣個好價錢,聚集了村裡的一幫人,上山打獵。”
寂揚擦了把額角的汗,緊張地看着大嬸。
春序聽着心裡揪了一把,她張了張口要說話,手腕卻被站在身後的成紹拉住,她回頭,成紹眼神示意她不能輕舉妄動。
那大嬸眼角溢出了眼淚,接着道:“我們雖住在山腳,可多年前長輩們就告誡不能上山,望山最是危險,可他們偏不聽,以為那隻是傳言,誰知妖物真的那麼可怕,咬起人來簡直能要了命,後來去的那些人,死的死,傷的傷。”
“不知為何,妖物就是不肯放過我們,它許是憎恨,這才趁着半夜下山咬傷不少人,還跑去了城裡作惡。我看,就是妖女指使的,妖女看不慣我們這些苦命的人,就縱容妖物吃了我們…”
春序終于忍不住了,站出來道:“可若不是人的私心,妖獸怎麼會下山作惡,你們為何…”
成紹扯着她的衣袖,小聲提醒,“回去再說。”
蕭廷彥看着二人相互交流的眼神,仿佛藏着什麼他不知道的秘密。
他扭頭質疑地看向已經渾身冒冷汗的寂揚,冷聲道:“她說的好像和城主說的不太一樣啊。”
寂揚無奈地垂下了頭,躲避着他直勾勾的眼神,“我也沒辦法呀,如果我說了緣由,陛下定會覺得我們活該,又怎會調撥糧饷呢…”
他越說越心虛,因為當時村民和城中的百姓都在傳揚妖物之血治百病的流言,他也深信不疑,這才同意讓村民上山捕獵。
誰知道會出事…
緊閉的屋門吱呀一聲打開,幾人尋聲看去,一道士模樣的男人單手縷着胡須,正站在門外仔細回望着院内的衆人,最終目光停頓在春序身上,雜亂的眉頭一挑,笑道:“今日村裡來了這麼多人?”
春序與他對視的那一瞬間,過去的記憶瞬間湧來。
曾經她與阿彥守在神女廟前,面對着當年的寂城城主和一位道士,他們揚言要燒了神女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