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序知曉小若的死訊後,直到現在心裡都沒平複下來,她說不清到底在為什麼難過,也許是反感宮裡的謀劃算計,也許是忌憚位高權重者的殘忍狠心。
宜蘭輕蔑地擡眼看去,聽着嬷嬷簡單說了兩句,便确定眼前的宮女是自己要找的人。
她不懷好意地俯下身子捏住春序的下巴,燈火跳躍的光線柔和,顯得這宮女眉清目秀,眼波流轉,倒像個被俗塵玷污的仙子。
可這宮裡,最令人豔慕嫉妒的,就是美人。
她手腕用力一撇,又将春序推到在地,收斂起厭惡的神情,質問道:“說吧,是誰讓你殺害小若的,到底有什麼陰謀?”
春序腦海中飛快想着對策,可現在必須弄清楚二公主意欲何為,才能有效應對。
她軟下腰身,學着宮人跪拜的姿勢,有模有樣地磕頭求饒,小心翼翼道:“奴婢真的不知二公主的意思,奴婢也沒有殺害小若,請二公主明察。”
剛入宮時,她還能做到挺直腰杆,現在她覺得自己的轉變實在是太識時務了。
宜蘭對她這實誠的磕頭聲有些詫異,索性往椅背上一靠,享受着被人跪拜的尊崇,不冷不熱道:“小若在給七皇子送飯的路上被殺,加之本公主查到那飯菜中有毒,此事必然和謀害皇子有關。”
春序裝作不知,依舊保持着磕地的姿勢,牢房裡靜得可怕,她緩緩地擡頭看了公主一眼,正巧撞上宜蘭那愠怒的目光,她急忙道:“奴婢怎敢謀害皇子?”
“你隻是一個宮女,若不是有人指使,想必你也不敢…”宜蘭嗤笑一聲,話鋒陡然淩厲起來,“本公主聽說,你之前得罪了三皇子,他說要處置你,而你也千方百計地讨好他,下毒這事…該不會和他有關吧?”
春序心下了然,混亂的思緒也跟着清晰起來。
對于二公主來說,是不是三皇子下的毒并不重要,隻要春序這個中間人攀咬幾句,再拿出些“證據”,便能将宮女殺害皇子的罪名變成三皇子殘害手足。
皇帝對三皇子不滿已久,此舉雖不能徹底扳倒他,但也可中傷皇後的勢力。
春序趴在地上的手臂忍不住握緊,鋪天蓋地襲來的憤怒幾乎将她包圍。
憑什麼二公主的計劃,要去用阿彥的死作為開端。
無人會在意不受寵的七皇子是不是被毒死,皇帝因災星之說不喜他,又念着血脈親情不忍動他。若是來日阿彥被人毒死,也不過是了卻了皇帝的一樁心事,而二公主可以借此發難三皇子,将無辜者拉下水。
在二公主眼裡,她的弟弟,不過是可利用的棋子。
春序心生寒意,蜷縮着的手指也漸漸無力,她眼前恍惚不定,發呆的眼神盯着二公主繡花緞所制的錦鞋,往前靠去幾寸,便察覺一縷幽香,那是公主裙擺處沾染上的醉香氣息,竟蓋住這牢房中的惡心味。
淡雅撲鼻,可春序隻能強忍住胃裡的翻湧,覆下眼簾,藏起不屈的心思。
她隻知道阿彥每一世都活得艱難,卻不曾想,他攢了數次輪回,竟還是個要被惡人害死的命。
“怎麼不說話了?你這是逼本公主用刑啊。”
茶盞摔在桌上的聲音驚得在場宮人趕忙垂首,直到公主不耐煩地再次發話,他們才上前架起春序。
“先打二十闆,本公主要看看她能忍到幾時。”
宜蘭這話說的心裡也沒底,尋常宮人面對這種莫須有的罪名,要麼哭訴,要麼認罪。
可像春序這樣淡定的倒是少見,明明雙腿發軟,連站都站不穩,可那泛紅的眼圈竟生出了恨意。
宜蘭被這眼神盯着,不禁覺得渾身不自在,愈發安靜的牢房裡,氣氛逐漸僵硬起來。幹脆移開視線不去看她,轉向同樣愣住的嬷嬷。
嬷嬷們點頭,随後便壓着春序準備動刑。
春序雖不知這刑罰有多厲害,可想起那些宮女的慘樣,便也顧不上什麼神女的尊榮,趁着嬷嬷不注意從其禁锢中掙脫,手腳并用地撲到宜蘭腿前,雙手一揮抱住她的腿,在衆人驚訝又不敢輕舉妄動的情況下,哭喊道:
“二公主,奴婢确實得罪過三皇子,可奴婢怎麼會為了讨好三皇子去害七皇子呢…”
她這語調揚起又落下,淡淡蹙起的眉頭也大有讓人憐憫之意,縱是宜蘭嫉妒她的美貌,可也不得不感慨這張臉生得極好,沒有寵妃禍國般的妖魅,也不似小家碧玉的溫婉,卻是宮裡從未見過的天資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