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亦僵着身子不敢動，半晌，低頭小聲說：“餘江，你是小狗麼……”
他試着把對方從自己身上扒下來，可是小朋友越埋越深，還疑似不滿地“唔嗯”了幾聲，像是在撒嬌。
沈亦：“……”
第二天一早沈亦就被一聲可以吓死人的手機鬧鈴吵醒了。
托某人的福，抱枕同志幾乎一晚上都沒有進入深度睡眠。
“來！同學們！起來學數學了！今天不學習明天變垃圾……”
這他媽什麼逆天鈴聲！
沈亦在床上摸索着，迷迷糊糊地把餘江的手機摸出來，把鬧鐘劃掉了。
然後他看着眼前睡得不省人事的人陷入了沉思。
腿還搭在自己腰間。
半晌他像是報複似的将某人推醒了。
“嗯……放假呢多睡會兒……”
沈亦看着面前哈欠連天怨氣沖天的某人，指着又一次響起的手機面無表情地說：
“你能解釋一下這個鈴聲嗎？”
餘江揉着眼睛，腦子短路了幾秒後解釋：“太溫柔的鈴聲我怕我起不來，而且這個鈴聲内容很勵志啊，你沒感受到嗎？”
沈亦：“……”
沒感受到。
但是感受到了想殺人的心。
“那你不也沒起來。”
餘江邊揉着眼睛邊将手機解鎖：“所以我連着設置了十個啊。”
看到隔一分鐘一個的提示，沈亦無語得想笑。
我就說剛剛明明關上了怎麼還……
“給我把剩下的關掉。”
二人都睡意全無，索性起來穿衣洗漱。
“出去吃早餐？”沈亦偏頭看着餘江。
“走呗，你家樓下都有啥吃的？”
“……不太清楚，去繞一下。”
餘江疑惑：“這是你家，你不知道附近有什麼店鋪？”
沈亦淡淡地瞟了他一眼：“我住宿。我每次放假回來這裡都拆的差不多了。”
餘江：“……”
樓下早餐店挺多的，巷子裡都很熱鬧，餘江和沈亦随便找了一個人少的地方坐下吃飯。
沈亦看着菜單：“想吃什麼？”
餘江思考了一會：“随便吧，你挑，我都行。”
“來來來，讓開點啊小娃娃，小心燙到了，你們第一次來吧？長得真俊，給你們免單！”
“我的大兒子和你們一樣大嘞！也是高中生。”
老闆娘似乎很熱情。
吃完飯後餘江還是去前台把錢付了，被迫和老闆娘唠了幾句，疑似用盡了所有的社交能力。
“不用大娘，真的不用……”
出了早餐店，餘江和沈亦并排走着，沈亦問：“你這幾天都不打算回家？你家裡人不會擔心嗎？”
餘江無所謂地聳聳肩：“我都高中了，又不是小學生，還要他們管？我這幾天去我發小家裡住，他媽媽肯定會告訴我家人啊。”
沈亦點點頭。
路過一個小巷子的時候，他們被一個熟悉的聲音叫住了：“喂！”
“那邊那兩個小子，挺眼熟啊？上次不是還沒找你們算賬來着？”
接着一個身影從牆頭跳了下來。
“就你們害得我退學是吧？今天兄弟幾個都在這，好好教訓一下你們。”
他惡狠狠地望着餘江和沈亦：“不死也得半殘。”
沈亦聽到退學兩個字，總算是從腦海中把這号人物想起來了。
哦，那個開學給某個小朋友吓得精神不正常的傻逼啊。
他往旁邊一瞥，緊接着就看到身邊的小朋友明顯吓得抖了一下。
……
這家夥這麼膽小？
沈亦一臉無語地望着慢慢往自己身上蹭的餘江，到了最後，直接就一把抱住了自己的胳膊。
沈亦：“你怕什麼？”
餘江：“我哪有ooo？我那是有點冷nnn，抱着你暖暖暖和一點……”
嘴硬。
微微抖着的聲線暴露了所有。
都特麼吓出顫音了。
還有抱得越來越緊的手，恨不得直接黏在自己身上。
沈亦看着身上挂着的樹懶，又看看對面幾個混混，挑了挑眉：“你覺得我打不過他們？”
餘江：“他們十來個人呢……要不然我們先跑？”
沈亦：“……”
他歎了口氣：“在這等着。”
餘江眼睜睜看着沈亦走到林凡面前，和對方說着什麼，仔細一聽：“先不急着打，我先去前面店裡買點東西，不會跑。”
餘江：“……？”
林凡：“去買藥和繃帶是吧？挺行啊，還為自己鋪好了後路？”
沈亦：“……”
有你後悔的。
然後餘江就被一堆人圍在牆角等着沈亦回來，為了防止沈亦跑路，他們甚至想把他劫持了。
餘江探頭想看看沈亦在幹什麼，被林凡踹了一腳。
“别動，老實點。”
餘江：“……”
餘江：“你媽。”
林凡：“怎麼說話的？！”
沈亦從店裡出來，手上提着一堆東西，他徑直走到了餘江面前，把人群撥開，把東西放在了餘江懷裡。
“找個地方坐着吃吧。”
餘江一臉懵逼地低頭看了看手機的東西。
瓜子？零食？
餘江：“……”
湊上來想要看看袋子裡的東西的林凡：“………”
跟着湊上來的混混：“……”
“砰！”
又是一個人被掄在牆上的悶響。
餘江全程磕着瓜子看着沈亦一個個把他們所有人撂倒。
“哥你好帥！”
直到最後一個人試圖起身偷襲被連續撂倒三次後，他們終于放棄了。
這個看起來白白淨淨的男生怎麼戰鬥力如此驚人？
林凡也不硬剛了，擡眼惡狠狠地望着餘江。
餘江又被吓得一抖。
沈亦：“……”
林凡起身拍了拍身上臉上的灰，丢下一句：“你小子也挂彩了，我們扯平了”就匆匆離去。
拐到沈亦剛剛進去的那家便利店甚至還進去買了藥和繃帶。
這個過程空氣很安靜，仿佛跟凝固了似的。對于林凡來說估計挺漫長，餘江憋笑憋得很辛苦。
半晌，跟着林凡一起的混混們都作鳥獸散。
餘江這才想起來林凡剛剛說沈亦也挂彩了。
他急忙湊過去仔仔細細地檢查沈亦身上臉上，看到他的嘴角處有一處擦傷。
“你沒事吧？疼不疼？這個會留疤嗎？”餘江急得直接上手去弄。
沈亦淡淡地對着路邊的玻璃窗照了照：“沒事。”
心裡起了一個逗弄小朋友的心思。
一句“這種的傷口淺不會留疤”到了嘴邊硬生生轉了個彎。
“不清楚會不會留疤。”
沈亦挑着眉看着某人急得團團轉硬拉着自己去買藥，中途特意避開了林凡剛剛進去的店鋪。
有點想笑怎麼回事。
餘江付好款之後快速把藥膏打開，用棉簽沾了點，小心翼翼地往沈亦嘴角的傷口處抹。
“别動啊……”
沈亦：“我沒動，是你的手在抖。”
餘江這才注意到确實是自己手抖，趕緊用另一隻手按住了手腕。
“疼麼？我輕點？”餘江眼睛都快專注得貼沈亦嘴上了。
“沒事。”
沈亦靜靜地看着餘江一臉認真地給自己擦藥，還用指腹輕輕将多餘的藥膏抹去。
被撫過的地方有藥膏殘留的涼意，更多的是一種溫熱柔軟的觸覺。
後面取而代之的就是傷口火辣辣的痛感。
他也仔細觀察着餘江，看到了他淩亂碎發下的淺淺的疤。
這疤痕并不長，約莫一個指關節的長度，不太明顯，所以這麼久了沈亦才發現。
“你頭上那個疤，”沈亦忽然開口，
“怎麼弄的？”
餘江愣了一瞬才反應過來他是在說自己。
“兩年前我爸和我媽鬧離婚，我一個可憐的娃娃被誤傷了。”
餘江半開玩笑地說。
“可憐麼？我好心疼我自己啊……”
沈亦終于明白了那天晚上這個小朋友為什麼會一個人坐在馬路邊，又為什麼會說那些莫名其妙的對話。
都說理科好的人更加理性些，也更加注重邏輯。
聯系不熟的那天夜晚，小朋友即使丢了面子也來找自己陪着，還有那個看起來就水火不容的妹妹……沈亦大概梳理清楚了。
所以……是缺少家庭裡的愛，才會對着路邊的動物自言自語，才會将那句青春期男生都認為丢面子的“哥哥”說出口。
是真的把自己當成了哥哥。
也是在反複試探自己可不可以接受他。
是不被重視，才會被欺負了也不敢還回去。
是因為那件事，才會被迫從無憂無慮的小孩子，成為那個他口中的應該成熟的高中生。
所以才會覺得從小被愛着的李淩的行為幼稚。
其實自己也是一個内心柔軟敏感的小朋友。
“餘江。”沈亦輕輕叫着他。
“嗯？”餘江臉上還撐着笑，沖着沈亦歪了歪頭。
沈亦往他頭發上揉了一把，手沒拿開。
“其實在我這裡，你不用把不高興的事娛樂化。”
餘江臉上的笑慢慢褪去了，抿着嘴。
就如同網上所說的，以前經常把苦難當玩笑說出來，直到遇到一個人，他告訴我這并不好笑。
“好。”
“叫聲哥，哥以後保護你。”沈亦像是在逗小孩。
餘江認真地點點頭，半晌，含着笑意喊了一聲：“哥！”
沈亦挑眉：“那我們下學期的賭約還怎麼兌現？”
餘江：“……好像也對。”
餘江：“那就下學期再說。”
-
“我先走了，你發小家裡住哪？你自己能過去的吧？”
沈亦領着餘江到了附近的公交車站。
“下次來這裡直接坐公交到這個站點就行了。”
“廢話，他都是我發小了我能不知道？”餘江無語。
“不過他好像搬家了，還是那個站點，我上次去過，現在忘了。”
“……”
“等會我看看噢……坐180過去。”
“你沒看錯車吧？前面有沒有字母？”
“我瞎麼？”
沈亦：“……”
“行了，知道你不瞎。”
餘江擡頭：“剛好，車來了，我先走了，哥哥，拜拜！”
“拜拜。”
“路上注意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