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聿懷了然地應了一聲,姣枝表情愈發不安,她如坐針氈,尴尬地哈哈道:“其餘的我也不知道。”
“你拿到錢之後,用哪裡去了?”裴聿懷笑着問。是很如沐春風的笑容,沒有任何的壓迫和逼問,就好像是很平常的關心,沒有令姣枝感受到半點不适,唯有的緊張的,還是因為姣枝自己說了謊。
她擡眼看向裴聿懷,倉促地呼了一聲問:“你真的信我啊?”随即又支吾道,“後來我見到了大表哥,我、我不想回到陸家,我跑了,跑到了四季樓,見到了一個姐姐,她幫我躲避了大表哥,我給了她兩塊金疙瘩。”
說完,她小心翼翼地瞧了一眼面色如常的裴聿懷,不知道自己還要不要繼續說,但還是說了。
“再然後我就被三表哥抓了,第二天被送進宮來了。”姣枝攤開手,“其餘的事情,你大概都知道了。”
裴聿懷漫不經心地看着姣枝的惴惴不安,他斂下笑容,淡淡問道:“為什麼要跑,隻是因為不想回陸家,還是不想進宮?”
姣枝愣了一下,沒想到裴聿懷居然是問這件事,她心中騰起一種詫異,慢慢說:“是因為不想回陸家,不是不想進宮。我覺得進宮比陸家好一千倍一萬倍。”
裴聿懷沉重的心情在此刻如烏雲散開,萬裡晴空。他笑了起來,緩緩湊近問:“這麼好啊?”
“對啊。因為你很好,宛微姑姑很好,瑤芳和桐君也很好,大家都很好。”姣枝笑眯眯道。
裴聿懷挑眉,他悠然自得應了一聲。
下午的時候,裴聿懷去批閱劄子,姣枝則是在院子裡玩裴聿懷帶過來的竹蜻蜓。明明是一個很簡單枯燥的玩物,姣枝頭卻是不亦樂乎,似乎很小的一件事,她都能因此獲得滿足,也就顯得比旁人快樂很多。
她看着竹蜻蜓旋轉高飛,又緩緩落下。她玩了很多次,每一次落在不同地方,時而落在草叢裡,時而落在樹梢上,又會落在青石闆上,當然也有不慎砸到人。
這次的幸運兒是裴聿懷。
聿懷握着竹蜻蜓,慢慢看向緊張小跑而來的姣枝,他将竹蜻蜓輕輕擺弄瞧了瞧,笑着問:“這麼好玩?”
姣枝點點頭,她讪讪地伸出手。裴聿懷倒是對姣枝起了逗弄的心思,他不懷好意道:“你這東西不長眼,打到我了,這該怎麼算?”
“對不起?”姣枝萬分警惕地觀察裴聿懷的臉色,隻見裴聿懷眉頭微蹙,姣枝如臨大敵,如遭雷劈,這俨然是對她輕飄飄的道歉不滿意。
她擡起手按在自己的太陽穴上,下意識就要開始裝疼,裴聿懷在此時此刻像是看出了她要裝模做樣的預兆,率先開口道:“不要和我裝,我能看得出來,姣枝。”
他居然看得出來?!
那麼之前呢?
姣枝又震驚又害怕,這次真的隻能铩羽而歸,她垂頭喪氣伸出手,如同要上戰場似的,視死如歸地閉眼道:“對不起,我下次不玩了,你要是覺得不解氣,你打我吧。”
“瞧你這點出息。”裴聿懷無可奈何般道,但姣枝沒敢睜眼。
須臾後,姣枝沒有感受到任何的動作,她慢慢睜開一隻眼睛,見到裴聿懷把一隻小貓的瓷塑放在自己手中。
這是燒制而成的,胎質細膩,釉色清脆,釉層均勻,釉面平整光滑,整個工藝都非常的精緻,落在手中的感覺更顯渾厚滋潤。
這隻貓咪姿态慵懶,是一個趴着休憩的形狀,非常的可愛,也有點像是脾氣很好時候的裴聿懷。
姣枝蓦地睜大眼睛,方才的什麼事情都抛擲腦後。她心裡頭癢癢的,一直盯着手中的這個物件,看得她簡直心花怒放,愛不釋手。
這劃花技法描繪出貓咪身上的毛、尾巴和耳朵,形象十分逼真動人。姣枝越看越喜歡,她露出巨大的笑意,給院中的每個人都瞧了一眼,最後再次落在裴聿懷眼前,她笑着說:“真的好好看啊,我好喜歡!”
裴聿懷對姣枝喜歡到滿院子跑的反饋很受用,他勾唇道:“既然如此喜歡,你是不是應該對我說謝謝呢?”
姣枝飛快點頭:“嗯嗯嗯!謝謝你,我真的很喜歡。”
院中不少人都覺得這位小娘子十分大膽,總是不怕沖撞了聖上,也從未見姣枝對聖上老老實實的行禮。可能是聖人覺得當下的姣枝有幾分新奇,所以給她寵愛,不予追究。但這終究不是個事,桐君想着待聖上一走,她就私下裡教會姣枝這些規矩禮儀,不然在日後,怕被有心人拿出來說事。
等人真的走後,桐君苦口婆心勸導,姣枝卻笑笑說:“如果他想要治罪于我,從第一天、第二天就開始了。他沒有這麼說,我想他應該是不計較的。桐君,我覺得他喜歡我這樣喊他。他不像是别的達官顯貴那般,覺得自己威嚴無比,一定要每個人在他面前都要成為規規矩矩的人,也許他也想看點鮮活的事物或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