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安宮,整間屋子被炭火烘烤得暖暖的,醫官給太子殿下處理凍傷。
褚洄端藥進來,君嶼的身體還沒有完全緩解,見他行動困難,攪一攪碗裡的湯藥,盛了一勺吹了吹喂向他,君嶼怔了怔。
小時候褚洄生病不肯吃藥,君嶼也是這般耐心地喂她,當時的他隻把褚洄當妹妹照顧。
君嶼不知道什麼時候情感發生了變化,他一直都能管住自己的心,就在這一刻他突然克制不住了,藏在眼底的情意如潮水湧出,他連忙垂下眼睑。
褚洄見他被凍得紫紅的肌膚,歎氣道:“凍傷難愈,殿下一向理智,為何這次做了傻事?”
“我不單單是為了救戎辛……”君嶼聲音沉重:“戎氏全族戰死,唯剩他一人,戎辛忠心為國,整個戎家對南穹恩義深重,我是想勸父王收回旨意,莫要傷了萬千将士的心……”
“殿下失望了?”
“我隻是不明白父王的深意……”
褚洄冷笑一聲:“自古王權至上,豈會受制于臣子,聞家掌天下農事,得民心所向,且三代重臣,家大勢大,盤根聯結各大氏族,已是南穹最大的家族,這就是王上當初為何要與聞家結親,也是如今為何要借勢打壓聞家,王妃的母族必須強大,而王後須孑然一身,以免前朝後宮沆瀣一氣,危及他的統治。”
君嶼提醒她道:“阿褚,慎言!”
褚洄自顧自說:“殿下是當局者迷,君王最忌憚的便是氏族勾結,斷不會容忍其壯大,他們可以各自為營,但絕不能擰成一股繩。聞老的長子死于宮變,二子因急病過世,隻有聞雨這個扶不起的小兒子長大成人。因為痛失兩子,一向嚴厲的聞老處處縱容聞雨,把他養成了無法無天的性子,他不指望聞雨能夠成材,隻希望他能肆意地過活。如今聞雨死于非命,聞老豈會善罷甘休,這就給了大王對付氏族的契機,削勢驅逐,徹底打散,隻要聞老肯卸甲交權,大王便答應他嚴懲戎辛,這是一場交易。”
“那父王完全不顧念戎氏的功勳嗎?”
“功勳、戰績于君王而言,是臣子的本分,也是他的威脅,君王向來無情,殿下莫要太相信大王……”
君嶼打斷:“阿褚!”
褚洄抿嘴道:“其實我也不了解大王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他努力争來的王權,又輕易地抛下,明明滿腹心機,最後卻選着心瞎眼盲……”
君嶼再次厲喝:“褚洄,你住口!”
褚洄知道君嶼對他的這位父王自帶濾鏡,畢竟從小就看着他征服沙場,百官擁戴。
褚洄起身作揖:“殿下,你好好休息,臣告退。”
風雪已至,大難将臨。
褚洄來到獄中,令獄卒打開牢門,她提燈走了進去,灰暗的視線被一盞光亮打開,戎辛見到褚洄濕紅了眼,“太好了,你終于肯來見我了。”
褚洄開門見山:“我知道你要見我是想讓我護着她,可我隻想救你,況且她根本不需要我保護。”
“你說什麼?”
“我的意思你很清楚!”褚洄逼問:“我問你……聞雨是你殺的麼!”戎辛頓時哽住了。
“你人雖沖動,但不狠毒,頂多暴打他洩憤。出事那晚,我無意中看到鳳栖栖後肩上被霜思所傷的疤痕,她就是夜潛蘭雪宮的黑衣人。我與她交過手,她靈力之高,法術之強,連蘭雪都不是她的對手,震碎聞雨的心髒隻在須臾之間。你心中已然明了是她所為,卻還要包庇她,認下這砍頭的罪名。”褚洄搖頭發笑:“戎辛啊戎辛,我之前怎麼沒有看出來你竟是個情種呢!為了一個害你至此的人,連自己的性命都不顧了?”
戎辛嗫嚅:“我……我……”
“走吧。”
“去哪裡?”
“帶你去看清真面,讓你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