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褚洄實在疲倦,迷迷糊糊地睡着了,過了片晌,鐘離絮微微睜開眼,昏暗的燭光下,朦胧間見一人安靜地趴睡在榻邊。
是她,救命恩人。
鐘離絮舉起無力的手,顫顫巍巍地伸向她,想要觸摸這道近在咫尺的月光,他害怕天光亮起,大夢醒來,她便變得遙不可及。
洪水退去,堤壩即将完工,人們的身體大多都已恢複,他們跟着商工院的人重建家園,君嶼因賦稅要事脫不開身,派戎辛帶了一支軍隊前來支援。
鐘離絮已經蘇醒,因為腿部的傷勢太重,仍下不了床,他一早便聽到外面吆喝忙碌的聲音,迫不及待地想要出去看一看,也能盡一盡自己的微薄之力。
鐘離絮使出全身力氣,勉勉強強地站了起來,往前挪了一步,當雙手失去支撐,兩隻腿立即軟了下去。
戎辛帶來了新米,褚洄盛了一碗熬得稠稠的熱粥進來,見鐘離絮摔在地上,連忙将粥碗放到案幾,跑過去扶他。
鐘離絮擡眸看到褚洄時,恍惚了一瞬,竟有種久别重逢的錯覺。
褚洄将他拉扯起來,鐘離絮重心不穩,身子前傾,撲向褚洄,褚洄就勢抱住了他。
褚洄呆呆地怔了半晌,随即将他帶到中間的凳子坐下,語氣有些急:“你呀你傷還沒好,逞什麼能啊!萬一又摔出個好歹怎麼辦?”
褚洄見他低下了頭,“我沒有責怪你的意思……”她頓了頓:“你怎麼搞成這個樣子的?”
鐘離絮沒有回答,目光偏向另一邊,褚洄在他眼前擺了擺手,“我跟你說話呢!你的傷是怎麼來的?”
鐘離絮稍稍擡起視線,注視她的眼睛,樣子怯怯的,仍沒有開口說一個字。
褚洄蹙眉納悶,把臉湊到他的耳邊,大聲道:“你聽的見我說話嗎?”
鐘離絮明顯往旁邊躲了躲,耳朵一燙,褚洄伸手去摸他的喉嚨,左右打量:“難道這裡也受傷了?”
鐘離絮喉結攢動,臉紅心跳的,褚洄站起道:“我請醫師過來瞧瞧……”她剛走了幾步,回過身說:“這熱粥你趕緊喝了,是甜的。”
鐘離絮已經太久沒有被人關心過了,看着冒熱氣的米粥,内心五味雜陳的。
三名醫師輪番診斷後,得出的結果一緻,鐘離絮的喉嚨沒有問題,應該是他很久未說過話了,一時半會發不出聲音,當他跨過心裡的那道坎,會慢慢好起來的。
褚洄的心竟有些發疼,轉身悄悄看向鐘離絮,輕聲道:“你們說他身上有舊傷、有新傷,大多是被人打的?”
一名醫師回道:“是的,他應該是從哪裡逃出來的奴隸。”
褚洄的神色黯淡下去,聲音一沉:“我知道了。”
她打造了一副拐杖送給鐘離絮,讓他試一試稱不稱手,鐘離絮拄拐獨立地走了幾步,褚洄便擔憂地上前攙扶他坐回位置。
褚洄對他說:“外面雨過天晴,日風和煦,你多出去走走,有助于身體恢複。”
鐘離絮點了點頭。
褚洄莞爾道:“相處這麼久了,還沒有問你叫什麼名字?”她向鐘離絮展開手掌,鐘離絮靜止了片刻,用手指在她的掌心寫下“莫-止-歸”三個字。
褚洄眉間一緊,她将目光從掌心緩緩挪向鐘離絮的臉,眼中瞬間思緒萬千,待鐘離絮察覺異樣前,再次露出笑容。
褚洄立刻将他的手掌扯到面前,也在他的掌心寫下自己的名字,嫣然一笑:“我叫褚洄,很期待你喊出我名字的那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