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會心悸呢?是發生什麼事了嗎?”
褚洄覺得時殷是一個敏感的人,也不好敷衍,想了想道:“嗯……我閉關時做了個噩夢,心有餘悸,這會兒已經沒事了。”
“噩夢是源于心結,你是有什麼難解的心結嗎?”
褚洄歎了口氣:“我的心結就是恩怨平、天下定。”時殷聞言愣住,褚洄朝他擺了擺手,“走啦,回去了。”
大殿已經奏響歌舞,酒香四溢,褚洄坐回席面上,時殷的座位是挨着姬蘭雪的,他将身子偏了偏,替褚洄編了個合情合理的原因,“水月隻是身體不适,剛出關就來迎你們了,待宴席結束,你給她瞧瞧。”
姬蘭雪點了點頭,他看向褚洄,這次褚洄沒有回避,而是沖姬蘭雪微微一笑,這個笑容消除了她們之間所有的誤會。
褚洄反思剛剛的舉動确實反常,令人生疑,她以後不會再失态了,除了要做到處處小心警惕,還要時時自我調控。
褚洄的心裡裝滿了事,面對着一桌飯菜毫無胃口,隻是一杯接着一杯地喝酒,以解心中煩憂。
酒過半巡,坐在暝王身邊的如妃貼着他的耳邊言語了幾句,暝王随即轉向褚洄說:“水月使的琵琶音驚絕天下,今日宮宴應景,孤想聽你彈上一曲。”
褚洄會意,起身彈奏,即使她勤于練習,也很難保證能彈好南穹的曲子,未免出錯引人懷疑,她決定彈奏一首所有人都沒有聽過的樂曲。
褚洄思考着現代的哪首曲子能表達她此刻的心境,她淺撥了幾個音找找靈感,手跟着心撥動。
褚洄開始自由發揮,自然成曲,仿佛在娓娓道來她這一路離奇曲折的故事。
前期低聲吟唱,動人心弦,高潮恢弘大氣,驚心動魄,意境就好像她縱使身陷囹圄,也能不屈不撓,縱使烈火焚身,終能涅槃重生。
樂聲卻在蜿蜒處戛然而止,聞者心中的遺憾油然而生,剛要悲歎,琴音再次響起,通過音樂訴說她的心聲,不留遺憾。
褚洄曾問過她的養父母,為何會在福利院衆多孩子中選擇了她,養父母說在她身上看到了一股勁,一股永不言敗的勁兒,說她不該沉浮于此,應馳騁在廣闊的天地,外面的世界遠比這裡更難行,勇敢的人才能生存下去。
回顧褚洄這幾次的經曆挫敗且慘痛,但她并沒有因此而失掉信心,她覺得往事不可追,堅信前路依然無限光明。
褚洄停奏音止,衆人拍手稱絕,暝王問她:“此曲名叫什麼?”
褚洄回答:“臣取名為《萬古塵》。”
暝王連聲問:“取自何處?名為何意?”
褚洄道:“生者為過客,死者為歸人。天地一逆旅,同悲萬古塵。月兔空搗藥,扶桑已成薪。白骨寂無言,青松豈知春。前後更歎息,浮榮安足珍……”
月夜漫長,大殿醉倒一片,褚洄獨自離去,登上朱雀樓,坐卧在頂樓的屋瓦上,手裡拿着九月紅,月圓美滿,她遠遠望去,都城燈火如晝,浮華萬千。
時殷如燕飛上房檐,晚風拉扯他的衣擺,他輕輕一躍,足尖落在褚洄的身旁,“怎麼一個人跑這醉酒?”
“這兒的風好景好,很适合借酒消愁。”
時殷也坐了下來,問她:“愁思為何?”
褚洄感慨道:“為這燈火裡的國泰民安,繁華似水難留,王朝前路未可知啊……”
“你怎麼變得杞人憂天了?”
褚洄笑了笑:“我是觸情生情……”
兩人靜坐在月光下,各懷心事,夜色越來越深,燈火熄下去一半,而雲水王宮錦繡成绮,長樂未央。
提燈映照,時殷背着酩酊大醉的褚洄往回走,他忽然問道:“師姐覺得雲水王宮美嗎?”
褚洄醉醺醺道:“美則美矣,但不是我喜歡的美,即使氣派偉麗,出自母親大人之手,與之犧牲相比,徒有其表。”
時殷的聲音很低:“所以它不該存在……該被毀去對嗎?”
褚洄搖了搖頭:“不,既然曆史已經存在,理應尊重,不能讓為之付出的人心血白費,我們更該好好守護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