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不想做離光如煙了。”
“如兒……”一股腥甜湧上喉嚨,君暝噴出一口血。
鐘離荷漠然起身,低聲自語:“什麼如兒……我叫鐘離荷……”她在蓮羹裡下了劇毒,使得這些年給君暝喂的慢性毒藥一塊發作。
毒藥流入血液、髒腑之中,日積月累足以緻命,本來還有段時間才會爆發,可最近變故頻生,鐘離荷擔心多年的謀劃落空,便心急地搞了幾次大動作,她覺察自己已經引起懷疑,幹脆一不做二不休。
鐘離荷眼神疑惑:“既然已經知道我的真實身份,為什麼不殺了我?”
君暝哪裡舍得,在他心裡,世人皆可殺,鐘離荷除外。
帝王向來多疑,君暝豈會發現不了鐘離荷在給他悄悄下毒,也知道這碗蓮羹可能會要了他的命,但他還是吃了下去,跟他服下那些毒藥一樣心甘情願。
不單是因為内心的愧疚,想為過去贖罪,償還虧欠,最大的原因是隻有這樣做,做個被她迷惑的昏君,才能把她留在身邊。
君暝起初把離光如煙當作替身,發現她背地的動作起了疑心,對于王權至上的帝王,因為這張臉三番兩次都沒狠心殺她。
當君暝知曉她的真實身份後,竟然莫名歡喜,自此将一切抛之腦後,包括他無比在意的王位。
君暝不在乎鐘離荷會不會因為複仇而傷害到自己,他永遠記得當年雪地一眼萬年的初見,從此帝王的眼裡、心裡隻有她。
君暝竭盡全力地替她遮掩,秘密處決了所有可能知道鐘離荷身份的人,對她的所作所為更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以至于讓反叛勢力多番得逞,南穹接連順兵折将。
君暝這個人極其複雜,隻護鐘離荷一人,對其他人則是毫不留情,一面竭力僞裝,讓鐘離荷留在身邊,不惜以性命為代價,一面想盡辦法剿滅那些禍亂朝綱的賊子,盡帝王之責,護南穹安危。
都說水滴石穿,鐘離荷自始至終都沒有被他的深情打動,沒有因為他對自己千般萬般的好而選擇原諒,她才不稀罕君暝的愛,鐘離荷最想要的幸福已經被他親手摧毀了。
鐘離荷是成了婚的,跟她青梅竹馬的丈夫,兩人真心相愛,鐘離族滅,她的世界尚存一絲光亮,當她親眼看到至愛之人血灑刑場,才徹底心死如灰,苟活于世隻為報仇雪恨。
鐘離荷發現離光如煙與自己長得如此相似,在她與情郎私奔的途中殺了兩人,以離光如煙的身份進宮,潛伏在君暝的身邊,在雲水王宮安插細作,埋藏暗線,勾結北冥叛軍和廢太子餘孽,攪得南穹朝廷不得安甯。
君暝自欺欺人,嘴角抽搐:“如兒,你為什麼就不能跟你的名字一樣,讓往事如煙呢!”
“這本就不是我的名字,又怎能放得下!”鐘離荷語落轉身,君暝硬撐着疼痛不堪的軀體,上前拉住她的手臂,淚水充盈了血紅的雙眼,“如兒,這麼多年,你可對我有過一絲的感情?”
“感情?”鐘離荷覺得甚是可笑:“你我之間隔着血海深仇……”她發狠地指向君暝,“是你……帶着十萬鐵騎毀了我的家園,殺了我的族人,我恨不得食其肉啖其血,我對你隻有永生永世都無法消弭的仇恨!”
君暝不肯罷休,又要挽留,鐘離荷用力推開他,君暝單膝着地,強忍胸腔上湧的腥甜。
鐘離荷摘下白玉簪,頭發輕柔地垂落,她用靈力折斷簪子,斷部戳進肌膚,血紅溢出。
鐘離荷自哂一笑,展開握緊的掌心,沾血的簪子落地。
君暝的身體已至極限,再難克制,咳血不止,堅持不住地倒了下來,含淚的目光注視着地上的斷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