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洄緩緩地往下沉,她覺得自己就像一片凋零的樹葉,身軀在被巨海吞噬,纏繞在手臂的紅線漂浮,恍惚之間,映在瞳孔的身影向她遊來。
夜色漸濃,檐上覆滿霜華薄雪,青龍大殿内,一人聲音沉重:“如今南穹危在旦夕,将士們死傷慘重,唯有此計成,方能有轉機。”
“王上的意思是?”
“我要你假意被擒,孤軍深入,見機行刺,我知這樣做很卑劣,若不是萬不得已,南穹無人可用,我也不想你做此等違心之事。”
“臣明白,定不負王上所托。”
兩股巨大的力量相撞,奪目的光線劃破天穹,褚洄被傾瀉的氣浪擊中,從無盡海的上空墜落,她目光驚愕,一聲嘶吼:“君嶼!”
褚洄從噩夢中驚醒,發現自己溺在海裡,面前是那個可惡的魔頭,冷漠地凝視着她。
狂風巨浪破壞了霜思所凝的防護,她感覺呼吸困難,胸口仿佛被巨石壓迫。
褚洄拽了拽鐘離絮的衣服,手指上面示意救她,可鐘離絮完全無動于衷。
求人不如求己,褚洄張開雙臂,努力向上遊,卻被鐘離絮一把扯了回來。
褚洄猜測難不成是這魔頭動了殺心,打算淹死她,身體的窒息感越來越強烈,她可不想溺死在冰冷的海水裡,成為深淵處不見天日的一具白骨,她告訴自己不能放棄,無論如何都要活下去。
瀕死之際,褚洄選擇吻上男人濕冷的唇。
怎麼會!
鐘離絮雙瞳放大,滿臉詫異,難以置信地看向她。
那一刻,天地靜止,靈魂滾燙。
褚洄癱軟在地上,俯身不停地嘔水,鐘離絮站姿挺拔,面向大海,波濤狂嘯,猛撞岩石,激起一堆堆洶湧的白浪,此時他的心亂得一塌糊塗。
鐘離絮道:“為什麼不回南穹卻來這裡?”
褚洄怒目瞪向他,“我為什麼要回南穹?”
鐘離絮冷笑一聲:“水月使費盡心機地逃出來,不就是為了回到南穹嗎?”
褚洄嘴角輕抿,心中說道:“你錯了,水月使費盡心機地來到你身邊,是為了殺你。”
鐘離絮蹲下身,再次平視這雙秋水流眄的眼眸,曾經的他們雲泥之别,他看她隻有仰望,而她從未低頭看過他一眼。
是啊,那麼驕傲的一個人,連低頭都不肯,又怎會卑躬屈膝 ,鐘離絮質問:“說,你到底在耍什麼詭計?”
褚洄十分無奈:“你總覺着我不懷好意、别有圖謀,可我的心思隻有一個,就是哪來的回哪去。”
“什麼意思?”
褚洄不想隐瞞了,免得誤會越來越多,直接坦白:“我就是從這海裡遊上來,時空就變得不一樣了,我莫名其妙地來到這個陌生的世界,遇到了你們這些兇神惡煞的人……”她在心裡翻了個白眼,“真是倒黴!”
鐘離絮蹙眉厲聲:“滿嘴胡言亂語!”
“那你覺得我像水月使嗎?”鐘離絮沉默未語,褚洄又道:“我叫褚洄,來自二十一……”
鐘離絮一下捉住她的下颚,扯到自己的眼皮子底下,“你當我是傻子嗎?雖然南穹王賜了你水月的封号,水月使、水月大人、水月将軍……大家叫多了,你這個封号被世人熟知,便很少有人記得你的本名,就以為我也不知了嗎?”
褚洄喃喃道:“啊?同名啊?”她用力掙脫開鐘離絮的手掌,趔趔趄趄地站起來,“反正我說的全是事實,你愛信不信吧。”
“好啊,你說你不是水月使,那你告訴我,真正的水月使在哪?”鐘離絮的這個問題把褚洄給問住了,她也想知道真正的水月使去了哪裡。
褚洄半天支支吾吾,鐘離絮上前抓起她的手腕,白色布衣被海水浸濕,隐約可見肌膚上半月霜花的印記。
鐘離絮繼續逼問:“人會騙人,神器不會,霜思融于你的骨血,你若不是水月使,霜思為何會認你為主?”
“原來這個半月霜花叫‘霜思’啊……”褚洄回過神來:“不難解釋,靈肉合一。”
“靈肉本是一體,才會契合,你還想狡辯。”鐘離絮的手勁更大了,褚洄吃痛:“你放手,等我搞清楚了,再告訴你。”
鐘離絮眼神狠戾:“你以為跟我裝瘋賣傻,我就奈何不了你麼?牢獄十八酷刑自會讓你說實話。”
“濫用刑法,是有違人道的。”褚洄感覺自己的骨頭要被這家夥捏碎了,鐘離絮用靈力擊中她的穴位,旋即接住倒下來的褚洄。
褚洄又百無聊賴地坐起了牢子,十分懊惱不該沖動,不打自招,時空穿行這事放在現代都難以解釋,對于古人更是天方夜譚,她在想:“鐘離絮不會相信我的話,那他會殺了我嗎?”
鐘離絮将自己關進書房一夜,不準任何人打擾,第二天他來到牢裡,見褚洄睡在硬冷的石頭旁,地上是她畫的分析圖。
鐘離絮蹲下來注視她,伸手觸摸她的臉頰,“你究竟是誰?”
褚洄一覺醒來,發現自己躺在床上,換上了幹淨的衣服,還蓋了被子,她起身四處看了看,“我怎麼回到房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