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蒙蒙亮,謝清就被帶上了前往種植園的船。
種植園坐落在一座巨大的島嶼上,靠近公海邊界,終年迷霧籠罩。
現在并非草長莺飛的時節,但極為繁茂的飛雲草,依然讓島上的空氣充斥着一種奇異的濕潤氣息。
飛雲草緻幻,雖然沒有經過提取的草莖汁液效果低微,段栖卻如臨大敵,守在謝清身邊,緊緊盯着測數儀。
“有那麼可怕嗎?”謝清跟着緊張。
這麼枝繁葉茂的種植園他是沒有去過的。至于曾經在野地裡被段尋摁下去的時候,稀稀落落被碾碎的飛雲草雖令人微微眩暈,但也不過隻是一劑堪稱助興的藥。
“剛剛清理掉遺留的信息素,可能對你的身體會有影響。”不得不說,坐在謝清一邊拿着儀器的段栖看上去比真正的病号要柔弱許多。
身嬌體弱的omega壓低了聲音:
“這個你帶一下吧,在醫療室我不好拿出來,但以防萬一……”
謝清認識這個迷你的儀器,這是用于屏蔽alpha的信息素的。
雖然看上去有些破舊,大概也不真能抵抗住段尋那種強大的不講理的信息素,但終究也是一份安慰。
“也許你更需要這個,”謝清搜羅了一番,将一直随身攜帶的嶄新的迷你屏蔽儀塞給段栖,“我從東區帶來的,有效次數一百,我還沒用過。應該比西區的效果更好。”
東區對alpha信息素秩序的管控顯著嚴于西區,各大廠家有動力研發更有效的屏蔽儀。
謝清到西區自然是有備而來,隻是他仗着自己身體強健,僅僅規律給自己注射藥劑,很少打開層層物理性防護。
畢竟,屏蔽掉一切,也就屏蔽掉了對危險的感知。
段栖悄悄臉紅。
自己在這裡本來就不那麼輕松,能找到的屏蔽儀也是多年前的舊型号,謝清在東區當然會有更好的。
但現在冒險的人是謝清,怎麼就演變成了謝清把特意帶來防身的東西送給自己?
他原本想推拒,但看着謝清笑盈盈的神色,不知怎的就脫口而出:
“好呀……謝謝你。”
……好嬌軟的聲音。
這麼柔柔弱弱的omega真的能在西區生存嗎?
平時張揚慣了隻偶爾在心儀alpha面前戰略性小嬌一下的謝清心中難免擔憂:
“你要不要考慮和我一起回東區?那兒有很多适合西區來的omega安家的政策,也安全。”
“謝謝你呀,”段栖的确聲音嬌柔,卻很堅定,“隻是我家在灰三角,到了那邊,就不方便時時回家了。”
“灰三角?那裡……”不是更難生存嗎?謝清迅猛地咽下差點脫口而出的話,轉而說,“我也有朋友家在灰三角,不過現在在東區讀大學,其實暑假也能回家的。”
“我知道他,林亦星是吧?”段的對神色在晦暗的日光忽然顯得難以捉摸,“那一片的所有omega應該都知道他。”
“哦?可他很安靜,不常社交。”
“他當然不認識我們,我們知道他是因為他運氣太好了。”
恰逢日光漸漸穿過雲層,投射進玻璃窗内,卻襯得段栖的臉色格外幽幽:
“才幾歲,家裡的人就死絕了,又碰上基金會,這運氣不是太好了是什麼?”
換做一年前,謝清是想不到家人死光也能算好運的一種的。
隻是對着段栖平靜的表情,他動了動嘴,隻能說:
“我看他也一邊學習一邊打工也很辛苦……都不容易。”
段栖不接話。
半晌,他問:
“你明天是直接從島上離開對嗎?”
飛雲島離公海極近,方便運輸,也适合作為最後一站。
“快的話今天,我在種植園簽完協議就走。”
謝清沒有錯過“走”字說出口後,段栖眼底不由自主泛起的豔羨。
于是他再次提起:
“如果這半年内你想來東區,我會來接你的。”
“半年?”
“半年後開關我就要回上星域了,我得回家。”謝清看向天空中飛來過冬的海鳥輕捷的身影。
北方如此寒冷,這些海鳥潔白的羽翼卻終究染上了燦爛金邊。
段栖真的是一個很細緻入微的omega。
他立刻就聽出來了這回家二字背後隐藏的并非思念和期盼。
大概不比自己不得不回灰三角的心情更好。
完全的遠走高飛是一種額外的奢侈,對omega尤甚,對哪裡的omega都一樣。
但他沒再多說。
寥寥幾面的緣分,還不足以聊到這麼深入的話題。
他隻是在确認一切無誤後,有些怅然地道謝,然後告别,看着謝清敏捷地跳入小艇中,像天空中展翅的海鳥一般。劃破碧藍的海波,疾馳而去。
段尋就坐在謝清身後。
飛雲島不适合大船靠岸,因此都是所有人在即将到岸時乘坐小艇上島。
這艘小艇也理所當然地隻盛下了兩個人。
隻不過謝清坐在駕駛位全神貫注,一絲餘光都沒有分給alph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