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那些他全然不知情的回憶,才是謝清真正放在内心深處的影像,而他連一分一秒都還未能參與。
不合時宜的酸意悄悄竄上了心頭,陸承欲言又止,恰逢綠燈閃爍,便悶頭開車。
謝清也一路無話。
直到車開到略顯頹敗的老房子堆積的街區,謝清才出聲指點他停在路邊一個幽深的巷口邊上。
“我陪你走回去?安全一點。”
“不用了,這裡隻是又老又破而已,治安還不錯,”說到這,謝清禁不住又對着陸承露出點勾人的笑意,“說明你們護衛局做得很好嘛。”
陸承特别喜歡謝清和他說話時的尾音,有點往上翹,有點黏糊,又有點調皮,撓得人心裡癢癢。
兩相對視,方才莫名的沉重就如蝴蝶一樣輕盈地飛走了。
“我——”出于直覺,陸承認為自己可以再進一步。
“叮——”謝清系在手腕上的光腦忽然瘋狂閃動,嗡嗡的振動聲蓋過了一切。
真煞氣氛。謝清漫不經心地打開,随意瞥了一眼。
下一秒,omega的臉色有一瞬間的空白。
一直凝視着他的陸承自然沒有放過這種變化。謝清是在半空中展開的光屏,沒有将光屏放大到讓車内所有人都對屏幕内容一目了然的地步,但也沒有刻意避開他的意思。而陸承恰巧視力極佳,略一挪動視線,就精準瞥到了兩個加粗的新聞标題。
【祁季兩家頻頻合作,老錢新貴疑要聯姻】
【登堂入室:繼任妻子疑要主持祁家先任夫人葬禮】
是來自上星域的新聞。
一時間,陸承甚至沒法判斷謝清的視線是落在哪個闆塊上,畢竟omega在沉默的這段時間裡,好像把每個字都仔細看了一遍,又好像眼裡空無一物。
“你還好嗎?”
回過神來,謝清發現陸承離他近了些,眼裡盛滿關切。
“要不我還是送你到家門口吧。”
在陸承希冀的目光裡,謝清扯出一點點笑,很快重新變得面無表情:
“不用了,我還有點事要忙,今天謝謝你。”
和陸承之前看到的暧昧笑容相比,剛剛的微笑不僅了無笑意,還添了幾分堪稱慘淡的意味。很明顯這個微笑僅僅是出于謝清的社交素養,倒像一面玻璃門,将陸承毫不容情地隔絕在自己的世界之外。
但謝清開門而去,沒有再給兩人留下任何相處的時間。
陸承隻好默默注視着omega清瘦的背影在寒風中逐漸變小,最終被幽暗吞沒,心下莫名一悸。
這輛昂貴的車在破舊的老街區停留了很久,才啟動離開。
數日後,夕月節前一周周末。
各類商家早早開始夕月節的營銷,四處流光溢彩,各顯身手。中央街道的小酒館倒還堅持着自己的格調,沒擺出什麼俗氣玩意,就端端正正添了幅手繪木框畫,和這條酒吧街充斥着的熱辣氣氛截然不同,筆觸流暢卻哀婉,很有幾分情也悠悠恨也悠悠的味道。
陸承駐足良久。
“陸隊,怎麼,看上這幅畫了?”黎江熱絡的聲音如約而至。
“這是誰畫的?……是謝清麼?”
“哈!你們這麼快就心有靈犀了?——是我誠心花了高價請小清幫忙的。”
黎江這麼說主要是為了表現一下自己對謝清的關照,畢竟最近這段時間陸承那輛造價十分高昂的定制款陸空兩栖車每天準時停在酒館外,就等着接謝清下班而已。雖然謝清一直聲稱兩人隻是朋友,但陸承可從來沒有這麼殷勤對待過任何一個“朋友”。
“邊上寫着上星域的詩。”
“原來陸隊還精通上星域語,真是文武雙全——”黎江見陸承的餘光往酒館内瞟,心領神會,“今天謝清請假了。”
謝清請假,陸承天天接送也不知道嗎?他還以為兩人早就一拍即合了。
黎江心裡打了個轉,十分識相地把這個疑問吞了下去。
其實他也覺得疑惑:公假日有三倍工資,林亦星為此每天都來,而謝清現在手頭更緊,更需要節日裡增長的銷售的提成,何況林亦星一來他還能再上堂課賺賺外快——他知道這些當然是因為自己對林亦星别有用心。林亦星對他的心意視而不見,他又莫名地不敢像對待其他小情人一樣直接砸錢,隻好扮演一個正經的好老闆,變着法子安排了一波夕月節補貼,又安排了間休息室,好讓林亦星帶薪學□□之,在這個節點,謝清理應早出晚歸地守在酒館裡。
也不知道出了什麼事。
陸承面無異色,隻是開口道謝,十分領情地順步走進酒館存了瓶最貴的酒,旋即匆匆離去。
等将自己的車開出中央街,一路開到破敗的街區,他才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