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月節?”
“對啊,你們這的情人節——是有點可惜,本來我還想去找你的。”
正在埋頭寫備忘錄的陸承猛然擡頭,撞上了謝清早有準備的笑容。
盡管入夜後昏黃的街巷讓一切都顯得晦暗,這笑容卻相當明媚,以至于陸承下意識問出心裡的話:
“他對你有想法?”
“不然為什麼約夕月節?”謝清反問一句,又自顧自地笑起來,“他想睡我很久了。”
從這兩句輕描淡寫的話裡,陸承聽出些許被隐藏得很好的厭惡,或許,還夾雜着當初剛到西區時的慌亂。這樣的omega在西區的确是群狼環伺的。
霎時,陸承感覺胸腔裡升起隐隐一股怒氣。他天生冷靜自持,這點怒氣并不暴烈,但沸騰得想要在心間灼出一個印子。
這種怒氣并不罕見,他畢竟辦過不少窮兇極惡的罪犯,有不少嫉惡如仇的時候。可是一旦想到這個潛在受害對象是謝清時,這股怒意就燒灼得厲害,不像是簡單的嫉惡如仇,像是出于某種飛速燃起的、隐秘的、不好宣揚的心思。
但他的神情一如既往地溫和,徐徐追問:
“所以在西區時,段尋也算你的保護傘。”
“嗯。”
陸承的單刀直入一時讓謝清不大适應,可也不知為何,他在這個alpha面前,輕而易舉就燃起了傾訴的欲望:
“沒人敢動段尋的omega,西區就是這樣,以暴制暴,沒有法紀。”
“所以你走了,你不喜歡仰仗别人過活。”
“你很懂我呀,”謝清懶洋洋地倚在靠背上,開了一瓶果酒,“我在段尋手下活着也不容易。”
“不過他好像對你還不錯。”
坦白來說,謝清對段家各派系的熟悉程度,乃至他對于引出段珲的自信,都明晃晃地顯示着他在西區段家的地位,絕非是一個無足輕重仰賴他人鼻息的小情人。
“唔……一開始也不好,後來總歸有點感情的。”謝清含含糊糊,一句帶過,忽然覺得渾身都湧上疲憊,幹脆閉上了眼,“想到他就煩。”
“那就不想了。”
陸承見他閉目似要休息,伸手關掉了他頭頂上的小燈,很用心地安慰:
“你已經到東區了,在東區你不需要依靠任何一個人,都能好好生活。”
也不知是哪句話說到謝清心裡,在溫柔的光暈下,陸承能清晰地看見omega臉上又浮起可愛的小梨渦。omega還是阖着眼,似有困倦。
車裡的暖氣開得很足,謝清覺得自己臉上快燒着了,眼睛一閉上,也懶得再睜開,隻想就這樣暈暈乎乎地小睡一覺。
迷迷瞪瞪間,他好像聽到有人問,能不能幫他擦掉什麼什麼的。
擦掉什麼啊?
一想到身邊人是陸承,他便懶得深想——陸承又不是段尋,又禮貌又體貼的,這alpha總歸不會做什麼讓他難受的壞事。
于是迷迷糊糊嗯了幾聲,他的思緒就滑落到幽靜甜美的夢鄉中。
再次睜眼時,他還恍惚了幾秒,竟生出幾分不知今夕何夕的茫然。
半晌,看到身邊認真辦公的alpha,他才回了神。
“我睡了多久?”
“一個小時而已。”
外邊天已經黑透,下起了蒙蒙細雨。路燈的光亮得慘白,幽幽地照亮行人道邊上的在風裡打顫的綠葉。
可車裡溫暖又明亮,謝清動了一下,發現自己身上蓋着張毛絨絨的小毯子。
一時間,他竟然生起一種自己已經回到了上星域的家裡的錯覺。
雖然身邊的alpha明明白白地提醒着他,這是在下星域的東區,離自己的家相隔何止萬裡,還隔着猛烈的星際風暴,能将一切思念狂暴地撕碎沖爛。
謝清按下車窗,想要吹吹風,卻不經意發現自己手腕上空空如也,哪裡還有一點青黑的印記。
omega不敢置信地回頭盯着alpha看。
陸承被盯得渾身不自在,輕聲解釋:“抱歉,我擦掉了紋身——我以為你睡前答應了。”
謝清不說話。
謝清這樣的omega一定很讨厭别人自作主張。
陸承覺得自己心跳都漏了一拍,連忙補救:
“或者我再去幫你買一張同樣的——”
“算了。”
“嗯?”
“反正也是要擦掉的,我自己沒聽清,又不怪你。”
陸承面露欣喜,謝清卻沒趁熱打鐵,隻是打開車門人便要鑽出去。
在出去的前一秒,他像是想起來什麼,又問:
“陸承,今天太冷了,你有空送我回家嗎?”
“好。”
身後立刻傳來alpha溫和的聲音,謝清便輕巧地邁出去,踩着地上飛濺的雨點,向燈紅酒綠處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