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熱熱鬧鬧四處籠絡的性子根本閑不住,又起勁地低聲囑咐:
“看好你哈——你們要是成了,也幫我們店吹吹枕邊風,要能讓我們繼續賣飛雲草,到時候提你做店長。”
“黎老闆的店還需要我吹風?”謝清順口接話,往右側看了一下——右側滿滿一整個櫃台,都是含有飛雲草成分的酒水,一個個都号稱獨特西區風味,在東區還挺流行。如果被禁了,損失不小。
于是他緊接着問:“以後隻有指定店面才能出售相關酒水?”
“要不說你聰明呢,”黎江一拍大腿,“我打聽過了,以後飛雲草原料也隻能官方渠道進口,其他都叫走私——更别提酒水了,隻有指定進口商和經銷商能賣。我們店要是能獲得這資格,那就不用愁了。”
沒準就不是賠本生意了。十分不争氣的公子哥在心裡默默補充。
“經銷商資格,護衛局也能插手?”
謝清心下覺得有趣。他總是對這種隐含在話題下的權力關系格外有興緻。哪怕這裡是他人生地不熟的東區,哪怕他在這裡根本無親無故無依無靠,也不妨礙他以一種審視的姿态來探究這些。
一點都看不出來他是一個不幸流落在下星域又在西區艱難生存後逃難到東區的孤苦伶仃的omega。
“總有影響,多多益善嘛。”黎江交代,“總之你有空多幫店裡推廣也好,護衛局的潛在客源也不少——都算你的提成。”
“那謝謝老闆。”謝清順口應承,同時眼睜睜看着遠處的陸承起身走過來。
于是謝清閉口不言,一扭步就離其他所有人三丈遠,在空空的吧台中央等待。
從陸承的角度看,就是漂亮的omega獨自斜倚在吧台,天生含情的桃花眼裡全都是自己,專門等他過來。
人生第一次,他升起一種逃避别人視線的沖動。可隻稍稍移開半秒,他又忍不住移回來,仿佛意識深處給大腦下了指令,要把謝清此刻懶洋洋的身姿印在心裡。
這些想法全都埋在他認真的神色裡,不露出一絲端倪。
“還是要本周特調嗎?”
謝清微微傾身。他今天佩戴銀環項鍊,很襯膚色,又顯修長。
陸承正欲答應,便看到謝清被冰塊凍得通紅的手指。
“随便來一杯熱飲就好。”
謝清順手取了一小杯酒想做基底,卻被陸承制止:
“我不喝含飛雲草成分的,麻煩了。”
“我也不愛喝,這玩意在西區都要泛濫成災了——那我給你做我最喜歡的那款。”
謝清開始細緻地擺弄起杯子,陸承順勢凝視着他的手,再次覺得這雙手上那幾道淺白的印痕相當刺眼——這樣柔軟細膩的手,實在不像是成天用來幹活的。但事實上,謝清的動作相當麻利,堪稱行雲流水,看不出一點生疏。
手腕處的領口偶爾會被拉上一點,露出幾縷青黑的紋路。
直到接過熱騰騰的杯子,陸承也并沒有挪開目光:
“東區不太歡迎西區的幫派标志,你手腕上的紋身還是洗了好。”
盡管隻露出一點邊角,但他昨晚就認了出來,這是西區段家特有的徽章。那些強勢的家族在西區也是霸道,一個标志而已,居然要成員們紋在身上,就像标記一樣,未免有些野蠻。
陸承心下生出淡淡的反感,卻又忍不住去想象謝清一個上星域的omega在西區那邊有多辛苦。
“紋身貼而已,待會水洗一下就好啦,”謝清反倒樂了,撩起袖口讓他看,“你認出來啦?以前段……段家的人想強迫我紋,都沒成功,我離開西區時,在小商店買了一個紋身貼當紀念。”
算是一種得意洋洋的紀念。
段尋一直想讓他紋,卻總是強迫無果;不僅沒讓他紋身,還不是讓他給跑了?跑到東區,任他在西區怎麼興風作浪,也奈何不了他。
陸承屏息凝視他樂滋滋的神色,确定這個紀念不是出于什麼撕心裂肺又難以割舍的未了舊情,便冷不丁追問:
“段家的誰?”
“啊?”
“段珲?”
“嗯?”
“那段尋?”
謝清着實呆了呆,也不笑了,瞪着一雙無辜的漂亮眼睛,直勾勾盯着陸承。
陸承卻不輕易放過他,淡笑着問:
“不可以說嗎?”
“……也沒什麼不能說的……”謝清的聲音慢慢壓低,有點兒不情不願,“段尋是我前男友……呃,或者說前任情人或者金主吧,段珲是他遠房表兄,我都認識。”
“這樣。”alpha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卻似乎也無動于衷,隻是咂摸了一下,看不出心思。
“你又怎麼知道的?”謝清隻不過剛剛呆了一下,立刻恢複了平時的機敏,狐疑地看向陸承,“陸隊,我初來乍到,也沒做什麼壞事,你不至于要查我吧?”
“不是專門在查你,隻是我們的案子和段家有關,查到了你,”陸承目光遲遲停駐在他潔白的手腕上,頭也不擡,“我來找你,就是想代表護衛局和你聊聊。”
就在這一瞬間,謝清隐隐感受到陸承這個“聊聊”大概是沒有拒絕餘地的——盡管這個alpha一直表現出令人出乎意料的禮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