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東區,對自己的标記如此坦蕩的未婚omega極為少見,至少在陸承這樣家境較為優渥的圈子裡幾乎是不存在的。
直白點說,這樣的omega一般會被視為放蕩的、惡劣的、不知廉恥的……雖然沒有人會當面指責,私下裡多少會有些看法。
可是謝清不是東區人,而且好不容易才從西區摸爬滾打過來,怎麼也不能這麼看他。
自小接受的道德觀剛一浮上來,陸承立即在心裡為謝清開脫。
各人有各人的經曆,自然不能一概而論。因此,也無怪乎即使他知道謝清帶有标記,還是覺得omega的背影風姿綽約,相當動人。
走出大樓時,陸承順手把手肘彎裡疊好的外套又遞給了謝清,謝清也沒有推脫,嚴嚴實實将自己裹上。
盡管四周風聲呼嘯又泛起雲霧,一切都變得朦胧,他還是能感受到陸承欲言又止的目光。
“你想說什麼?直說就好。”
“你之前在西區被……被标記了的話,現在也可以去醫院洗掉,”陸承猶豫再三,撿着委婉的話說,“雖然救濟福利裡不包含,但是區屬醫院也有救助項目,清洗标記的費用應該也能減免。等你的東區身份辦理下來,就可以去申請。”
這些項目之所以被設立的原因是不少從西區逃難過來的omega都或多或少被強迫種下過标記。
東區接納新人口,當然不希望新人口是被折磨得無法再婚生育的omega,因而針對性項目一項接一項,隻希望這些人能好好在東區安定下來。
謝清對陸承委婉省去的話語當然心領神會。
但他偏偏說得坦坦蕩蕩、雲淡風輕:
“這個不用,我不是被強迫标記的。”
那就是有alpha伴侶了。
陸承難以形容自己忽然湧上來了的失落與驚訝,隻好若無其事地繼續聊下去:“你的alpha,也要來東區嗎?來了以後,你們可以申請夫妻房——”
“我現在單身。”
謝清幹脆利落地打斷了陸承的話。
陸承還沒琢磨清楚心中驟然升起的喜悅源自何處,便忍不住繼續逐字逐句斟酌試探:
“你可能不清楚,締結标記在東區幾乎等于事實婚姻——那個alpha如果有什麼事,你可能會被這個标記牽連。”
“不會的,”謝清深吸口氣,連話語都變得淡淡的,“他在上星域,現在兩星域互不通關,我們不會有牽扯的。”
陸承一時如鲠在喉。
方才和謝清一起登記,他已經明白了謝清的來曆:出生在上星域,而上下兩星域三年才通關一次,他在上一次閉關前沒有成功回程,于是隻好滞留在下星域西區;近日才來東區。
還有大半年上下星域就要通關,滿打滿算,謝清和那個不知名的alpha至少也分手兩年多了。
分手這麼久,生活中再無交集,卻還不願洗掉标記,如果不是一往情深,至少也是難以釋懷。
謝清的黯然卻隻存在了短短一瞬,眨眼間,omega又恢複了笑盈盈的神态:
“别這麼看我,我可沒你想得那麼慘。”
“抱歉,我以為你在為過去傷心——”
“我哪有那麼癡情。”
omega的聲音和他的步伐一樣輕快:
“我隻不過把這個标記當成穩定器而已,畢竟西區那麼亂。”
是,西區那麼亂。
陸承一時很難想象一個從上星域長大的omega是怎麼在西區生存的。
謝清緊跟着又補了一句:“留着它不過是因為它好用——我在西區又不是沒談過男朋友——不洗标記,和那個人沒什麼關系。”
像是特意解釋,更像是自我說服。
的确,omega被标記後在發熱期都能憑借标記他的alpha留下的信息素平緩度過,在受到其他alpha信息素威脅時也不會輕易被影響神志。在西區那種對于omega而言群狼環伺的境況之下,謝清保留标記實在是一個明智之舉。
雖說如此。
陸承悄眼看去,omega眉目微垂,不言不語,連帶着先前明快的神情一并在寒風中隐沒。
和那天調酒時的側影一樣,顯現出一種滿腹心事的安靜。
這份安靜顯然是屬于那位不知名的alpha的。
兩人沉默着走了一小段路。
終究陸承還是忍不住追問:“你在西區的男朋友?”
他其實心底冒出許多個問題,但終究隻問出來半個句子。
以他所經受的教育而言,實際上他追問哪怕一個字也不夠禮貌。
畢竟他與謝清也不過是初次相識、萍水相逢,而眼下謝清明顯還沉浸在自己的回憶中,隐隐有種不容他人參與的氛圍。
“嗯?”
謝清也沒放過這半句話,斜眼觑着他,無聲追問。
陸承陡然發現謝清的眼尾是微微上挑的,睫毛也纖長,在不笑時,就顯出幾分淩厲。猶如翩然欲飛的蝶,任風吹雨打寒來暑往,誰也拘束不了。
他一時騎虎難下。以他們現在的關系他不該細問,再說探究他人私事也不是他平日的作風,可謝清的眼睛總勾着他坦誠相待:
“你有其他alpha的标記,你在西區的男朋友也不介意嗎?”
謝清倒很不以為意,很潇灑的樣子:
“介意的話還怎麼談啊?”
假的,其實段尋對他的标記介意得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