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知衍傻了眼,以為她是被自己吓到,手足無措地蹲下身,遞紙巾給她:“好了,不哭,我也沒有責怪你的意思。”
他擡手給她擦眼淚,忽地回憶起,這兩年來,溫荔為數不多的幾次落淚,好像都是在他面前。
賀知衍因她的哭泣短暫分了神,反倒是宋勉抓住重點,追問道:“那是因為什麼呢?”
溫荔抽抽搭搭地說:“他電話裡提到我父親,又不願意将他知曉的情況詳細告訴我。我很心急,我隻是想知道我爸爸到底怎麼樣了,我很想他,我想知道他是不是還活在這個世上,我想知道他究竟在哪裡。”
聽她提及此事,賀知衍這才想起,他也曾向許諾過要幫她查這件事的。隻是他近來工作忙,升了研究生後學校裡事情也多,一來二去的竟給忘了。
溫荔不是外露的性子,什麼事情藏在心裡慣了。關于溫宏遠的事情,她從不主動與旁人提起,定是内心焦灼壞了,才會被周辭意哄騙,輕信了他的話。
自責的情緒充盈整個胸腔,他的聲音輕到不能再輕:“對不起,我不該對你發脾氣。”掌心撫了撫她的脊背,幫她順氣,“時間不早了,你先去洗澡,好好睡一覺。明天我送你回羲和山莊,再尋個機會和我爸聊一聊,問問他溫叔叔的案子有沒有什麼進展。”
溫荔垂着眼不與他對視,許是憋得太久,眼淚一旦放出來便收不住了,眼眶也紅腫起來。
賀知衍攬着她的肩,扶她起身:“走吧,我去給你拿毛巾和睡衣。”
浴室裡響起淅淅瀝瀝的水聲,兩個年輕男人坐在客廳面面相觑。
見宋勉牟勁憋着笑,賀知衍拿了瓶水遞給他,冷聲說:“想說什麼就說,當心憋死。”
宋勉哪有心情喝水,逮住機會挑眉問道:“你什麼時候給你妹準備了毛巾和睡衣?這是該出現在一個潔身自好的單身男性家裡的東西?”
“關你屁事。”賀知衍不理他。估摸着溫荔快要洗完澡,起身給她熱牛奶。
“這個世界上,怕是隻有小荔枝能輕松拿捏你。”宋勉跟着他去廚房,倚在吧台上,欠欠說道,“瞧瞧你剛才那一通變臉,前一秒還急言令色兇得跟夜叉似的,人家哭一哭你就心軟了,你就受不了了,你就把持不住了,連‘對不起’三個字都脫口而出了。”
“我們心高氣傲的小賀總,什麼時候對人低聲下氣過?”
賀知衍把裝了牛奶的陶瓷杯放進微波爐加熱,順手摁開了廚房的頂燈,“你想說什麼?”
“我想說,再過兩個月,你家小荔枝就要去杭市念書了。你最近不是琢磨着開分公司嗎?本着近水樓台的原則,分公司選址直接定在杭市,你追你妹也方便不是。”宋勉說。
賀知衍望着他,不置一詞。
“你先别瞪我。你想想啊,等你家小荔枝進入大學校園,什麼樣的男孩沒有?年輕活力的,健碩性感的,大把的新鮮血液在她眼前燃燒噴張,你覺得她還能看上你?”
宋勉真誠發問,“你就不怕被人捷足先登?”
“登你妹。”賀知衍沒忍住踹了他一腳,覺得哪裡不對,又改口,“登你大爺,滾回你自己家去。”
-
溫荔洗過澡,将頭發吹幹了出來,發現她的床鋪已經被重新整理過,床頭照例放了一杯牛奶,她用手指碰了碰杯壁,溫度正好。
杯子下方依舊壓了張紙條:[今天是我說話太重,别難過了,喝了牛奶早些休息。]
唇角勾起細小的弧度,她将紙條塞進衣兜裡,捧着陶瓷杯看了許久,一口氣将牛奶喝完,關燈上床。
溫荔這一晚睡得還算踏實,第二天醒來已經十點,她慌亂地洗漱換衣,推開卧室門,發現賀知衍已經坐在客廳裡,筆記本電腦擱在腿上,手指噼裡啪啦敲着鍵盤。
許是聽見動靜,賀知衍擡眼看她,四目相對,卻一時無言,溫荔拘謹地站在原地,許久才冒出一句:“不好意思……我起晚了。”
“不晚。”賀知衍起身,從溫箱裡拿出一碗面,放在餐桌上,“趁熱吃,吃完了送你回家。”
溫荔有些懵怔地看着眼前這碗面,還冒着騰騰熱氣,想來應是他聽見她起床後的洗漱聲響才給她煮的,剛出鍋不久。
她嘴裡咀嚼軟爛的面,仿佛嘗到絲絲甜味,盡量多地吃了大半碗,直至徹底吃不下了才放下筷子。
回到羲和山莊,車子在庭院前停下,邵管家已經早早等在門外。
溫荔先下了車,跟着邵林往院子裡走,忍不住問道:“邵叔,我小姨還在生氣嗎?”
邵林撫了撫她的腦袋,笑道:“我看太太這兩天心情不錯,想來是氣消了。”
“真的嗎?那太好了!”溫荔舒了口氣,懸着的一顆心總算落下。
穿過前廳,溫荔掀開門簾,看見小姨和姨父正坐在院子裡下棋。趙書瑾臉上挂着淺淡笑意,看起來心情極佳。
溫荔輕快地跑過去,在兩人面前站定:“姨父,小姨,我回來了。”
兩人一齊擡頭望向她,賀治文沖她點點頭,和藹地笑了笑。趙書瑾則不慌不忙地起身,唇邊笑容褪去。
溫荔看着小姨臉上的表情一點點變冷,随即毫無預兆地揚起手,結結實實地扇了她一巴掌。
溫荔懵得徹底,臉被打得偏向一旁,許久才回過神。
她不可置信地望向對面的人,腦袋嗡嗡作響之際,聽見一陣急切的腳步聲靠近。
賀知衍将她攬在懷裡,怒目瞋視對面的人:“你打她做什麼?不會好好講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