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澄猝不及防地對上黎灼那雙帶着點兒紅的眼睛,愣了一下。
他看起來,怎麼像是哭過了。
“你怎麼來這麼快?”衛勤驚訝出聲。
黎灼沒說話,習慣性地垂着眼整理了一下衣服,深吸一口氣走進病房,順手把門給關上。
他擡頭看向賀澄,聲音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意,“沒事兒吧?”
賀澄感覺他快哭了,連忙開口,“沒事兒,隻是骨折,已經打了石膏,應該很快就能好。”
賀澄想坐起來證實一下自己真的沒事兒,但有心無力,隻能虛弱地沖黎灼笑。
黎灼應該是擔心他死了吧,畢竟他隻有他這麼一個朋友,其實看到黎灼那一刻,賀澄也有點難過,淚失禁蠢蠢欲動。
在眼淚飙出來的前一秒,賀澄把臉轉過去,跟衛勤說:“你們仨不是沒吃飯嗎,先去吃飯吧,回來記得幫我帶,黎灼要跟他們一起去不?”
黎灼沒說話,抿着唇在床邊的椅子上坐下,表情冷冷的,看起來像是生氣了。
賀澄輕咳一聲,跟衛勤說:“你們去吧。”
“那還幫你們帶飯嗎?”衛勤問。
賀澄看了一眼時間,搖頭道:“不用了,你們吃完直接回學校吧,我們等會兒随便應付兩口就成。”
總覺得黎灼有話想跟他說,先支開衛勤他們吧。
衛勤他們一走,病房裡顯得格外冷清,黎灼也不說話,就坐在那兒冷冷地看着他,賀澄輕咳一聲,主動開口跟黎灼說話,“你怎麼來的?”
說完他就後悔了,這還用得着問嗎,肯定是開車來的,賀澄你這個笨蛋。
黎灼仍舊一言不發,盯着他打着石膏的右手看。
賀澄沒由來心虛,把右手往身側藏了藏,尴尬地扯扯嘴角,“我沒事兒,隻是骨折,過段時間就好了。”
黎灼總算擡眸看了他一眼,不過表情很冷就是了。
賀澄歎了口氣,小聲說:“你為什麼那麼生氣,我真的沒事兒。”
黎灼聲音冷冷地開口,“都骨折了,還沒事兒?”
賀澄聽到他說話,眼睛亮了一下,急切地解釋:“真沒事兒,我小時候經常骨折,沒什麼大不了的,過兩天就好了。”
他越說越小聲,因為黎灼的表情越來越冷淡。
黎灼似無奈般歎了口氣,垂着眼盯着自己的腳尖,聲音很輕,似乎風一吹就會散,“你知道你的臉色有多難看嗎?”
賀澄伸手摸摸自己的臉,沒心沒肺道:“難看嗎?”
黎灼看着他,眉頭緊緊皺着,眸底洶湧的情緒似乎下一秒就要溢出來,偏偏賀澄沒看到。
賀澄将手從臉上拿開,扯着唇角小聲嘟囔:“怎麼說也是骨折,要是還紅光滿面的才奇怪吧。”
黎灼緊握的拳頭松開,表情也不似剛剛那般緊繃,看樣子是沒什麼大事兒,還能跟他鬥嘴。
接到衛勤的電話時,他大腦一片空白,甚至沒等衛勤說完就直接開車過來了,幸好,賀澄沒事兒。
“你别生氣啦,我當時都沒注意到自己是怎麼摔的,隻是覺得渾身疼,但醫生說沒什麼大礙。”
要不是行動不便,他高低得抓住黎灼的胳膊晃晃,但賀澄覺得他現在這樣更惹人可憐,黎灼應該不忍心生他的氣吧。
黎灼沒什麼表情地看了他一眼,似乎是不想跟他說話。
“黎灼,你别氣啦,我真的沒事兒,你看,我還能動呢。”賀澄說着,舉起打着石膏的手小幅度晃了晃,疼得他龇牙咧嘴。
黎灼終究還是不忍心,他歎了口氣,擡眼對賀澄說,“别折騰了,好好休息吧。”
“那你還生氣嗎?”賀澄一雙眸子亮晶晶的,看起來無害極了。
黎灼徹底心軟,“沒生氣,隻是有點擔心你而已。”
賀澄又問他,“現在你看到我了,能放心了嗎?”
他想得沒錯,黎灼就是因為擔心他死掉才生氣的,可能是因為之前沒交過朋友的原因,但換位思考一下,如果出事的人是黎灼,他也會很擔心的。
黎灼“嗯”了一聲,算是承認。
賀澄笑了一聲,“我活得好好的呢,别擔心了,你吃飯沒?”
黎灼擡頭看了他一眼,表情淡淡的,他盯着賀澄蒼白的臉色看了一會兒,将視線移到窗戶上,“你臉色很難看,不用假裝沒事。”
賀澄撇撇嘴,可憐兮兮地說:“有事兒啊,我疼死了,膝蓋和手都擦傷了,但我這不是怕表現得太明顯,你嫌我矯情嘛。”
疼是挺疼的,但這會兒他麻藥還沒完全過去,根本沒那麼誇張,但他就是想賣慘。
黎灼看他的眼神果然多了一絲心疼,賀澄順着杆子往上爬,“你看我都這麼慘了,你能不能别生氣了,我真的很痛,我的手都斷了,痊愈之前生活都無法自理……”
“我會照顧你。”黎灼打斷他的話,滿臉認真道,“直到你痊愈之前,我都會照顧你。”
“真的?”賀澄欣喜地看着他,“那我就不跟你客氣了,這段時間麻煩你了。”
至于李明朗請的陪護,應該也用不上了,等會兒讓他退了,他不喜歡被陌生人碰,黎灼在就行。
總算哄好黎灼,賀澄整個人輕松了不少,但看到自家老媽的電話那一刻,他就變成了霜打的茄子,蔫巴巴的。
察覺到他情緒的黎灼連忙詢問:“怎麼了?”
賀澄擡眼看着他,“我媽……”
黎灼垂眼歎了口氣,“接吧,别讓他們擔心。”
賀澄深吸一口氣,調整好呼吸接起電話,嘴很甜地喊了一聲:“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