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璘摸着她的頭,說道:“孩兒受苦了。”
玄夜自守在門外。
“此縫大變,我們父女二人已三年未見。”
幻玉眼中仍噙着淚。
“這是咱們的一處院落,名曰冶園,你可安心在此住下。如若想念故居,也可往清凜山莊。隻是,為父有一點交待,不許獨自去往,玄夜玄月或是她人随身護之。”
“是!幻玉遵父妃之命。”說時放下眼眸,不禁又流出兩行清淚。
“孩兒如今心性如何?”
“靜心如水,韬光養晦。”她拭幹臉上的淚水。
玄璘點點頭,說着從身側的桌上拿出一個扁扁的木盒,遞予幻玉,“這是瑞兒讓我交給你的。”說時眼中泛着粼光。
“母……”幻玉眼中又續了淚,接過此物,打開一看,是一塊镂刻玉佩,拴着一圈縧環,中間刻着四個字“十六密匙”,幻玉擡頭問道:“父妃,這是?”
“這是‘十六密匙’,你母親說,姝嵘先王晏駕之際把十六密匙交予她,她在位以來,共用過兩次,第一次是二十年前的東鰩之戰,她去往地生界,綠意挺身與她相助;第二次是十七年前的頔王之亂,那次是我與先王同去的,她選中了蛟姑,平息了叛亂。”玄璘看着幻玉,心中不禁想到缑琚,她确實像他,終究内心都不夠狠辣。
玄璘辭了幻玉,言說出去走一走。
圓月垂殿脊,
風曳驚鈴鳥。
黑夜雲不見,
饑食半月飽。
昏黃的燭光在夜裡照不透一般,被濃濃的黑暗包裹着,一如幻玉的心境,她想着自己已不是幻玉長公主,也不是散玉王爺,隻是自己而已了。夜色沉沉,入夢深深。
幻玉立在檐下,低頭看着手中的“十六密匙”,青玉上刻着雙鳳銜日,她摩挲着上面“十六密匙”這四個字。江湖上傳說的十六密匙是十六把銅鍍金鑰匙,每把鑰匙匙峰各不相同,集齊十六把鑰匙可開啟十六扇門,便能掌握馭精怪之術,茜香國楓林閣就是傳聞中的第一扇門。二十年前東鰩之戰,昔綠意将軍操動蛇兵轉敗為勝便是施了此術,世人聞之皆垂涎。可世人不知,本是姝瑞女王持“十六密匙”入地生界選了綠意。再說楓林閣,本為藏書閣,已曆幾代,其一層二層各有一套銅鍍金十六密匙。緣何有兩套,卻是茜香先祖世代守護地生界,共鑄兩套十六密匙,本意為奠定情義,以此為信物,攝令報圖。茜香先祖卻言,我是個粗人,十六個倘或丢失,對不起我們的情義,不如尋塊玉石,雕了雙鳳,以示你我母系家國長流不昔。地生界長老也覺甚可,便于地生界中共尋了一塊青玉,镂刻了雙鳳銜日。地生界長老與茜香先祖各于一隻鳳凰上滴了一滴鮮血,此便是地生界給予茜香的信物,幻玉想着母皇的話,隻見遠處月隐樹影後,夜空熙微,東邊的天地之隙透着朝陽隐忍的希望。此刻,她平靜的承接着這份甯靜。至于那十六把銅鍍金鑰匙,地生界長老微晗,這個你也帶走,或有一日能遮擋災禍,也是它的功德。長老,我恐有一日碎了這玉佩,您知道的,我是個粗人。嗯……我鍍一層法力給它。好,呵呵。若有一日,我又失了它怎麼辦。長老如有所思道,沒事,我還認得你們姝氏一族,總歸能進得了地生界的。幻玉的思緒浸在兒時母皇講給她的“故事”中。
玄夜緩步而來,夜色已如暈了太多水的藍色顔料,淡之又淡了。
“起這麼早。”玄夜淡淡的說道,自覺幻玉穿的單薄,解下領間的石青色鬥篷披在她的肩上。
幻玉從回憶之海中抽身而出,緩緩的系上領間的帶子,黎明前的昏暗确實是冷沁沁的,目之所及,隻有自己和玄夜。
在冶園住了半月,玄夜便勸幻玉道:“夏日暑熱,不如趁了春日正滿我們上蒼凜山。”
幻玉正欲回此,“好,我也正想回去。”
清凜山莊,一别數年。幻玉坐在船上,流水淙淙,綠竹掩映,日光從竹叢間隙照進來,閃耀卻不奪目,一時心中靜谧極了,情感流逝,随水蕩波,再不去想權謀算計,王位得失。時光荏苒,在自己想要謀得的得失之中是否也有失去與得到呢?或許這世間萬物千種之中,得中亦有失,失中亦有所得。
水路山路一派縱橫,終是抵達。及至山莊,已是落雨。房檐上的雨水順着雨鍊款款而墜,玄夜在幻玉身後,雨兒還有些淅瀝。玄夜忽停住腳步,隻呆呆望着眼前的幻玉,一隻手不禁去握住雨鍊,流水雖動,終究是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