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初,劇組從甯城轉組到雲城,準備拍攝最後一部分外景。
候機室裡,陶慕然昏昏沉沉的,昨天晚上他莫名其妙地做了個噩夢,又是大半宿沒睡着。
“江老師?”宋屏看見門口走來一道熟悉身影,剛想起身迎接。
然而江覆食指抵住嘴,揚起下巴點了點,忙示意宋屏噤聲。
不遠處,灰色U型枕固住一顆仰在座椅上的頭,陶慕然好像睡着了。
“好巧,我們同一班航班。”
江覆看見陶慕然眼下的青黑,狀似不經意地問道:“然然沒睡好嗎?”
“他睡眠質量一直不太好,可能昨晚又沒休息好吧。”
宋屏也想過要不要帶陶慕然去看看醫生,但他這症狀确實不像别的失眠病人那麼嚴重,發作得也不算規律,最後隻能不了了之。
就是吧,每次陶慕然沒休息好,第二天就會格外高冷,無差别冰凍所有人。
江覆點了點頭,又說:“我認識一位老中醫,他有個獨家秘方,配出來的助眠香包特别好用,我把聯系方式推給你吧。”
江覆這麼熱情,宋屏自然應下。
交換過聯系方式後,二人彼此無言,坐在座椅上安靜候機。
表面上宋屏在專注地看手機,實際上他一直借手機屏幕掩飾着自己正在胡思亂想。
胡思亂想的主人公當然是眼前的這二位。
自從上次他和陶珩“心有靈犀”,并結下莫名其妙的盟約後,宋屏就時刻觀察着這兩個人之間的關系。
一半是由于肩負着陶總的囑托,一半嘛,也是出于他自己的私心。
所以那場直播攪起的風雲,自然也沒有逃過宋屏的眼睛。
直播那天他回星娛開會,沒有一直盯着,但當晚微博上熱搜就霸屏了,宋屏想裝看不見都難。
誰能告訴他這兩人是怎麼想的,不顧場合為所欲為了是吧?
然而作為一個專業經紀人,秉承着良好的職業素養,他硬生生克制住自己發瘋的沖動。
他連忙聯系工作室成員,做好輿論監控,緊緊盯着網友讨論的風向。
出乎他意料的是,輿論竟然異常的和諧,甚至連黑粉的發言都很少見。
宋屏當然不會天真地以為大衆一夜之間全都變得善良,那眼前的結果隻有一種可能,有人在他之前做好了維護。
這人,除了江覆,還能有誰?
那一瞬間,宋屏的心情微妙又複雜。
若說直播裡的内容尚可以被理解為增進節目效果,那這番堪稱事無巨細的輿論把控,又該如何做解釋呢?
……除了證明江覆把陶慕然放在心中,似乎也沒别的可能了吧。
宋屏拿捏着用詞,謹慎地和陶珩彙報了此事。
但陶總最近太忙了,也沒怎麼回複他,于是這事隻能不了了之。
“宋哥,登機時間快到了,把慕然叫起來吧。”江覆提醒道。
“啊……好。”
宋屏深吸一口氣,小心翼翼地拍了拍陶慕然的肩膀,輕聲道:“起床了。”
陶慕然晃了晃脖子,眼睛眯開半條縫,又慢悠悠地閉上了。
“……”
目睹了他這副迷糊樣,江覆不由得好笑,他躍躍欲試地走到陶慕然身邊,放低嗓音:“再不醒就趕不上飛機了。”
陶慕然好不容易睡着,雖然睡得不踏實,但好歹緩解了尖銳的頭痛。
結果剛一睡着,肩膀就被人捅來捅去。
不光如此,怎麼還有蚊子一直在嗡嗡?
陶慕然想也不想地揮出手,“啪”地一拍,很好,世界果然安靜了。
于是他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結果,正對上一張意料之外的臉,和一雙難得茫然的眼。
等等,江老師怎麼在這?
那那那,自己剛才拍的是什麼?
陶慕然絕望地低下頭,發現自己的手正好覆蓋在江覆的手上,不久前,這兩隻手還生動地演繹了一下“兩個巴掌如何拍出響”。
“對對對不起,江老師,”陶慕然慌裡慌張地撒開手,一瞬間腦子清醒了大半,“我睡迷糊了,剛剛不是故意的。”
他已經不奢求江覆的原諒,隻求對方别把他當成睡覺亂揮爪子的神經病。
“沒關系。”江覆僵硬地收回手,能言善辯如他,一時間竟安靜異常。
于是宋屏趕緊插話,帶着陶慕然前去登機。
江覆獨自在後面走着,直至和前邊兩個人拉開了足夠的距離。
他才偷偷舉起那隻手,仔細端詳着,像是在回憶那股溫軟的觸感。
鬼使神差地,他擡起那隻手,放在鼻子下嗅了嗅。
變.态如他,也不禁感覺這個行為實在是太變.态了。
他在心底無聲罵了一句,然後做賊心虛似的,加快了步伐。
-
上了飛機後,陶慕然本以為能夠停止這場該死的尴尬,結果老天沒有垂憐他。
他鄰座正好是江覆。
江覆遞給他一杯溫水,笑着問道:“要不再睡會?”
“不了不了,”陶慕然連連搖頭,“我現在不困了。”
于是,他開始勤奮地玩起手機,試圖佐證自己的話。
沒想到過一會兒,那股困意又如潮水一般湧來,頃刻間就吞噬了全身。
手機好幾次差點從手中滑落,陶慕然終于不再逞強。
他悄悄瞥了一眼鄰座的人,嗯,江老師正在看書,應該沒功夫注意自己。
趁着意識的最後清醒,陶慕然把雙手揣進衣服兜,确保它們不會亂動,然後才放心地睡去。
下一秒,看起來像是在“認真看書”的某人如釋重負地放下了一頁未翻的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