裁判宣布比分。
得分了,但藤堂夕夏的眼神平靜如水,似乎對這一切毫不在意。
向日嶽人望向她,目光裡有雷電閃爍。
上次她和上杉的比賽也是這樣。
一開始她打出了5-0的優勢,後來卻被突然爆發的上杉打得落花流水。但不管是瀕臨枯竭的體力,還是以肉體凡胎承受“飓風”肆虐的沖擊,她都淡然置之,越挫越勇,仿佛沒有什麼能将她打倒。
——那我呢?
——我也能做到嗎?
向日握緊手中的球拍。他的心髒跳動如鼓,整個世界都随着這節奏震顫。
進入冰帝中等部後,他的前面突然出現了許多能人異士。迹部,忍足,或許還有藤堂...就連從小一起長大的亮和慈郎,也都不約而同地找準了自己的位置,在網球部一鳴驚人。
但他呢?一直在輸。
微風拂過,樹葉沙沙作響。
球場上,幾個來回之後,比分來到3-4,還是向日領先。
藤堂夕夏再次打出吊高球。先前的幾次,她一直在調整球的高度,等一個時機。
這一球,比以往任何一球都要更高。
——會出界吧。
忍足蹙眉,手無意識地握緊看台欄杆。
前期,藤堂一直在調動向日滿場奔跑,還多次發機會球誘導向日使出月返。現在,向日顯然已經是強弩之末。
說實話,這種打法挺聰明的。但是,這真的是藤堂的風格嗎?
球也許會出界的想法在向日的腦海裡一閃而過,但他的身體早已被本能接管。蓄力、起跳。用盡全身力氣,他再一次使出月返。
——要跳得更高才行啊。
——明明,想要跳得更高啊。
網球拍朝着天空伸展。蒼穹之下,黃色的小球極速劃過網球拍的上方,如孤鳥一掠。
向日側頭,于下落的過程中繼續關注球的動向。
——應該會出界。
球飛至底線上空,即将出界。
——來了。
微風迎面吹過,藤堂夕夏閉眼感受額角傳來的絲絲清涼。
球在空中微晃,最後落在了界内。
“山神之女。”
大概會被所有人當作巧合,但她還是說出了這招的名字。
她擁有幾個還算出彩的絕招,但她隻給這招取了名字。她是山腳下長大的孩子,從小受山靈庇護。十多年的山間生活,換來了與自然的一點點“心意相通”。然而,使用這招不僅需要調動所有感官,還需要精密的計算,太過費腦,所以出場率不高。
“4-4。”
落地後,向日癱坐在了地上,大口喘氣。長時間的跳躍,讓他雙腿發軟。他掙紮地想要站起來,但幾次都失敗了。
藤堂夕夏望着向日,難言的情緒,從心底一股腦地湧了上來。雖然明白自己的體能優勢,但是通常,她不會選擇這種打法。
在過去的一周内,受清水部長的叮囑,她和上杉凜幾乎每天都會來男網部觀察向日的球風。這一招“月返”,向日今天應該是第一次當衆使出。但在平時的訓練裡,看慣了他單手翻、後空翻之類的輕盈體态,他使出這記空中270度翻轉,雖有驚訝,但也在意料之中。
面對這樣一位,在每一次跳躍中都傾注自己全部熱情的網球選手,她本該回以同樣的熱忱,在每一擊中用盡全力。
然而,清水部長答應她進行比賽的條件是,策略必須由上杉凜制定,而藤堂夕夏必須執行。
“你們兩個,把無用的情感給我統統抛掉。”
“尤其是你,藤堂。在網球場上,你們要想的,隻有‘赢’這一件事。”
“藤堂夕夏,除了一身莽力,你還有什麼?”
清水純子當時是這麼說的。
觀察進行了幾日後,上杉凜對她提了自己的看法。
——積蓄力量,拉長戰線,等候對方力竭,再一舉絞/殺。
除了對上杉凜偶爾展露出的冷酷,感到心驚之外,她的内心也變得彷徨不定。
她當然知道,想要赢的話,這是最穩妥的做法。
但是,放棄自己打法的她,還是她嗎?
“我們就打到這吧。”
藤堂夕夏走到向日跟前輕聲說道。
她和向日打到了平局,為女網造勢的任務想必已經完成得七七八八。勝負也許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向所有人證明,現在的女網部,正在以他們想象不到的速度變強。
“你在開什麼玩笑!”
向日嶽人憤怒地反駁,眸子裡有火光躍動。
雙腿已經酸軟到難以站立,但是要他接受一個施舍來的平局?
不可能。
緊咬着下唇,他的眼神愈發堅定。雙手猛一撐地,踉跄一下,他站了起來。
“你給我好好打。也許我會輸,但是那又怎麼樣?不拿出真本事來的話,我不會放過你的哦。”
向日驕傲地擡頭。
他想起來了,他曾為之震撼的句子。
——若結局非你所願,就在塵埃落定前奮力一搏。
藤堂夕夏嘴唇翕動,卻說不出話來。
但或許,在此刻,所有言語都會顯得蒼白。握緊手中的網球拍,用力回擊每一個球,才是唯一的答案。
比賽繼續,但結果毫無懸念。
“6-4,藤堂。”
裁判宣布比分,比賽結束。場邊傳來陣陣喧嘩。
向日躺到在地上,整個人呈大字狀。
迹部從長椅上起身,走至向日身側,将他一把拉起,一隻手搭在自己的肩膀上。
被扶着來到球網邊,向日嶽人和藤堂夕夏相互握手緻敬。
“嘁,連女生都打不過。我看那個紅頭發的也不怎麼樣。”
場邊傳來奚落聲。聲音不大,但是足夠讓所有人聽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