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思在候車室坐了快30分鐘，估摸着慎知還他們肯定走遠了，慢吞吞出了車站，打算去附近的商場消磨下時間。

秋日的陽光不像盛夏那麼灼熱，曬在身上暖洋洋的。

尋思沿着出站口旁的灌木叢往外走，走到公交站台附近時，正好和紅綠燈旁站着的兩個人對上了視線。

賀曉一臉倒黴樣，慎知還嘴裡叼着煙，眉頭緊皺，神色疲憊。

他們身後不遠處，就是斜放着的紅色三角警示牌，拍照的交警，以及緊密貼合在一起的兩台車。

撞歪了保險杠的白車很眼生，撞碎了車燈的黑車她倒是很眼熟——畢竟，半小時前自己才坐過。

四目相接，慎知還一向遊刃有餘的臉上難得也有了一些窘态。

他近乎慌亂地掐掉了煙，啞着聲音問：“你……沒趕上車？”

尋思心虛地點了點頭，接着問：“車子撞的嚴重嗎？”

慎知還搖頭，賀曉則趕緊撇清責任：“我就說右拐很堵，你非要右拐——這可不關我的事兒哈。”

慎知還懶得跟他掰扯，繞過綠化往尋思這邊走：“車票改簽了嗎？”

“改好了——”

慎知還看着她，“改到了幾點？”

他站得這樣近，尋思甚至能聞到他身上的煙味，不由自主退了一步。

“改到了……”她回頭看了眼候車廳的距離，斟酌着道，“半小時後。”

“5點20？”慎知還擡手看了眼表，“5點到6點沒有去S市的火車吧？”

尋思“啊？”了一聲。

慎知還掏出手機，查了班次，“确實沒有這班車，你要不要看看，是不是買錯了？”

尋思當然不可能買錯，她怕來不及，直接買的末班車。

但這話顯然不能直說，她拖拖拉拉掏出手機，打開購票APP，正想找個班次搪塞，慎知還已經直接湊過來看了。

尋思：“……”

“找不到嗎？”慎知還非常自然熟拿過她手機。

尋思想要拿回來，手才擡起來，他已經點開了出行記錄。

“是9點多的票啊。”慎知還開口了，仿佛完全沒看出來這是沒改簽過的票，“我們可能也得坐火車走了，一會兒正好可以一起吃晚飯。”

尋思：“……”

車禍責任清楚，直接走的簡易流程。

但兩台車都沒辦法再開，全由拖車拖走修理了。

賀曉唉聲歎氣地打電話向團裡請假，然後跟慎知還抱怨：“你剛才到底在想什麼啊，這樣都能撞上去？”

慎知還把菜單遞向尋思：“所以我現在請你吃飯——看看還要點什麼？”

吃人嘴短，賀曉憋屈地閉上了嘴巴。

請客也不選個他喜歡的餐廳，菜單都沒過他手呢！

而且，明明剛才出車禍時一臉暴躁還爆了粗口，現在怎麼又一副心情不錯的樣子，還有胃口吃什麼泰國菜。

呿！

虛僞！裝逼！

慎知還卻沒空照顧他的心情，他見尋思隻象征性地加個道菜，又拿菜單選了起來：“不然再加個咖喱蟹？你之前不是說很想嘗嘗？”

尋思愣了一下，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這個“之前”是七年前。

彼時她才剛開始追人，穿着借來的校服外套，趴在他們班教室的窗台邊沒話找話：“學校門口新開了一家店，聽說那裡的螃蟹放咖喱，就跟泰國片裡一樣。”

而慎知還的反應，是面無表情的拉上了玻璃窗，就仿佛外面沒她這個人一樣。

這麼多年過去了，他卻突然主動提起。

她驚訝于他的厚臉皮，更不知他提這件事的意圖，一時間也不知道該做什麼反應好。

是要感恩男神回頭，熱淚盈眶的表示激動？

還是該生氣黑曆史被翻出來，借機生氣走人？

難道說……文化人連叙舊，都是這樣帶着股子陰陽怪氣的天然綠茶味兒的？

尋思一頓飯吃的食不知味，對那個辣得要命的咖喱蟹更是敬謝不敏。

好不容易熬到賀曉去上廁所了，她到底還是沒能控制住——換成任何其他人，被這樣疑似“嘲諷”，總也是沒辦法心平氣和的。

“你剛剛的話，是什麼意思？”

是要提醒我，自己曾經對你死纏爛打過？

慎知還有些詫然看向她，好半天，才有些傷感地苦笑道：

“我就是挽回一下印象分，不是都說‘亡羊補牢,為時未晚’。那時候有這麼好的機會，卻不知道把握，現在想陪你去做，你好像也不感興趣了。”

尋思拿筷子的手控制不住地哆嗦了下。

她知道不應該這樣不矜持的，知道應該繼續和他保持距離，安靜地熬完每一分鐘的“工作交集”。

可心裡那根從今天一見面就繃緊的弦，到底還是松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