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來了？”

慎知還把電腦包和裝毯子的袋子在陪床旁放下，“醫生說你晚上需要陪夜……我來不方便嗎？”

尋思苦笑，你一個前男友，當然是很不方便的。

“不用了，鐘毅哥幫我聯系了護工——你臉上的傷口嚴重嗎？”

慎知還顯然沒想到護工這一着，望着剛放下的“行李”拎了起來，有點難堪地搖頭：“沒大礙的，那護工人呢？”

“她……”

病房門也恰好在這時打開，阿姨拎着一大壺開水進來：“姑娘，你渴不——噢喲，有客人在呀？”

“客人”無言地看着她。

護工照顧人經驗豐富，一看這架勢，就猜出來是病人家屬主動想來陪床，馬上爽朗地笑道：“那你們先聊着，我去護士站問問還有沒有陪護椅。”

說着，不等尋思回答，泥鳅似的溜了出去。

護工既然這麼說了，慎知還便又一次坐了下來。

尋思覺得不合适，但又不好意思趕人。

他便開了電腦，自然而然地開始審施工方發來的新圖紙。

病房裡安靜下來，一時間隻剩下鍵盤輕微的敲擊聲。

這樣的情景，實在是有些熟悉的。

七年前慎知還陪她住院時，也不是沒有熬過夜——把鍵盤聲換成沙沙的寫字刷題聲，就更像了。

尋思便又想起那兩個字謎。

虧得她那時候還絞盡腦汁想了挺久，甚至打算上網找點遊記散文什麼的……她有心想要問一問他當年為什麼取這麼個作文題捉弄人，見他一直埋頭打字，又把話咽了下去。

而且，問到作文，勢必又要說到她當初拉黑删人……

她這樣欲言又止，慎知還當然是看得到的。

他加快了打字的速度，将修改意見寫完，飛快地發了出去。

合上電腦的瞬間，對面床上的尋思果然立刻挺直了背脊。

“你忙完了？”

慎知還“嗯”了一聲，然後就見尋思刻意而做作地打了個哈欠，借口道：“時候也不早了，你還是快點回去吧。”

慎知還都快氣笑了，“我以前留下來陪夜照顧你，怎麼也沒見你急着趕我走？”

那時候的李尋思不但不趕人，還會挑最冠冕堂皇的“補課”“講解作業”等理由說服尋小萍……

尋思讪笑：“……那現在都分手了，總是要避個嫌的吧。”

“是麼，”慎知還盯住她，“怎麼分的？好像也沒人通知過我。”

“我給你發了短信。”尋思猶豫了下,到底還是直說了，“可能你沒有回訊息的習慣，但那麼多條……總不至于，都漏看了吧？”

電光火石間，慎知還想起了那個才下火車就被偷了的手機。

“我那時候手機被偷了。”

尋思驚訝地看向他，片刻之後，這點驚訝又被覆上了一層時過境遷的無奈。

“那還……挺不湊巧的。”

她語氣平靜，也沒有多少遺憾的成分。

父母離婚，随母遠遷——他們連近在咫尺都“戀愛”得仿佛虛假廣告，要維持“異地戀”無異于癡人說夢。

更何況，她這個女友身份來得本來也很旁門左道。

能擺脫自己，慎知還當年恐怕都沒少高興。

讓尋思覺得不能理解的，反而是面前這個慎知還。

他這樣一而再再而三的舊事重提，到底是圖什麼？

真的僅隻是咽不下那口“被抛棄”的氣，非要證明自己的魅力？

尋思猜不透，對面的慎知還仍舊沒有要離開的意思，兜兜轉轉了一圈，果然又問到了當年的事兒。

你真跟向鐘毅談過？

那字謎到底是什麼時候猜到的？

尋思一句也沒回答，隻是略略往前探了談身體，耐心而又真誠地解釋：“其實，我知道你一直不喜歡我。”

慎知還：“……”

尋思：“我那時候删你，一是覺得要跟着媽媽走了，不能把精力放在無關緊要的事情上；二就是知道一直纏着你，其實也挺讓你為難的。”

所以，我動手了。

也先轉身離開。

她說完，自覺剖析得挺徹底，挺誠懇，也挺不給自己留體面的。

慎知還卻沒有得到安慰的樣子。

他隻是面無表情地看了她許久，才看似平靜地問：“你剛不是困了，要關燈嗎？”

燈被關掉，艱難地縮進被子裡後，尋思後知後覺地感覺到一絲失落。

對方一句也沒反駁。

她的那些臆想猜測，原來真的沒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