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接了下來,憋屈了一路的情緒也不想控制了:“好玩嗎?高空抛物是犯罪知道嗎?你再扔我就報警了!”
向鐘毅笑了半天,才道:“你這态度差别也太大了吧,你那個學霸男神整個晚上黑着臉擺譜,也沒見你發脾氣嘛。”
“你都說是他是男神了,”尋思跪坐到椅子上,手托着窗台,“那肯定得區别對待——你到底是來幹嗎的?”
“說來旅遊你也不信,說來追你信不信?”
尋思嗤笑出聲,遙遙地見他屋子裡黑着,想來鐘向捷已經睡了。
許是向鐘毅那副吊兒郎當熟稔樣子麻痹了她,時光似乎又回到了那段匆促而混亂的學生時代。
每天混沌頹廢地走街串巷,日升月落,漫無盡頭。
她其實很好奇向鐘毅這種性格的人,為什麼樂意帶着個孩子到處走,但開口的話卻是:“有煙嗎?”
向鐘毅在口袋裡掏了會,示意她往旁邊躲。
尋思弓腰低了下頭,一包開封的煙就落到了地闆上。
她正打算撿,又一個小東西扔了進來。
是民宿客房配的火柴盒,白色的小方盒,封面上印着小小的火苗剪影。
尋思一并撿了起來,靠在窗台上點煙。
火柴燃起的聲音在黑夜裡尤其清晰,白煙如絲絮般逸出。
她深吸了一口,連嗆了好幾聲。
手機裡又一次傳出了向鐘毅的笑聲。
尋思沒在乎,嘲諷道:“笑什麼,你後來考上大學了嗎?”
向鐘毅倒是沒想到她會問這個,也點了支煙,跳坐到陽台上:“沒考,老頭送我出去鍍了個金。”
尋思不給面子地“呿”了一聲,“那你現在幹嗎?專職給你弟弟當保姆。”
“你這麼理解也行啊,”向鐘毅彈了彈煙灰,“帶孩子比在公司看老頭新歡強。”
尋思愣了一下,有些後知後覺地意識到——時光流轉,她曾經的三口之家分崩離析,而他家,居然真的還和當年一樣,原地踏步。
“我媽現在是完全不管他了,隻要他能幫忙還賭債,把人帶回家都行。”向鐘毅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疲憊,也有些譏諷,“他也很‘寬宏大量’,你看,不但給老婆還賭債,小兒子還跟母姓——是不是很偉大?”
尋思沒吭聲。
煙灰落在手指上,她燙得縮了下,那細密黯淡的灰燼又紛紛揚揚撒到了地闆上。
她蓦然想起這是慎知還家,手忙腳亂地掐了煙,找了紙巾來抹地。
等她收拾完,才想起來去看已經安靜下來的手機。
沒挂斷,向鐘毅也仍舊還坐在窗台上。
路燈把一切都籠上了一圈昏黃,就連他指尖的那點薪火都柔軟了很多。
她試圖說兩句安慰的話,搜刮肚腸想了半天,也沒想出什麼。
于經濟上來說,她倒是一直過得不如他。
“離婚也不是萬能的,我媽的銷售業績幾乎都靠酒瓶堆起來的。她帶着我離開了越州,原來的客戶資源全都沒用了,為了賺錢天天跑酒局。”尋思慢慢道,“我那時候最恨開學,不但要學習,要上集訓班,還得打電話找我爸要學費——有時候光打電話都沒用,得專門上他家……我媽媽開始還說小孩别管大人的事兒,後來見效果确實不錯,也不攔着我了……”
向鐘毅沉默地聽着,半晌,籲了口煙出來:“李尋思,你媽媽挺好的,大家都不容易。”
尋思點頭,再一次劃火柴點了煙:“我當時年紀小,想不明白,天天跑外面瞎混擺爛。現在覺得,其實隻要真的想改變,總是有辦法的。”
向鐘毅仍舊沒說話。
夜風轉了方向,院子角落裡的栀子花香飄了過來。
尋思掐了煙,自言自語嘟囔道:“早點睡吧,父母又不能選擇,咱們就是愁死了,他們也還能再生一個——哦,你屋裡就有個現成的。”
向鐘毅嗆了下,抱怨:“會不會安慰人,你嘴巴裡含着刀子呢?”
“我都跟你比慘了,還不算安慰你?”她冷笑,“一起比慘,痛苦減半知道吧。”
他給她逗笑了,笑完遠遠地跟她豎了個大拇指。
“我就喜歡你這樣,你們學霸真是瞎了狗眼。”
慎知還有沒有瞎狗眼尋思不知道,但鼻子恐怕是挺靈敏的。
她挂了電話、關了窗,一覺睡到天亮,醒來樓上樓下都已經沒了人影。
書房門沒再鎖着,廚房還擺了份早點,豆漿下面壓着紙條:
“木屋易焚,院内禁煙。”
金鈎鐵畫,氣勢凜然,堪比戰前宣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