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遙控汽車終于回來了。”艾莎看了看那個被她叫做遊戲手柄的方向盤，輕聲調侃。

“不困嗎？”伊安轉頭看艾莎，眼底盡是春日午後的微光。

“還好，據說人經曆過大事件之後不能馬上睡着。否則就會永遠把它留在記憶裡。”艾莎歪頭靠在頭枕上，将目光投向窗外。

伊安隻覺得胸口一滞，輕咬了一下嘴唇。“對了，你看看這是什麼？”他從儲物格裡拿出一個熟悉的小紙袋。

“伊希裡亞梨？”艾莎眼神一亮，嘴角不由自主地揚了起來。

“那天太匆忙，它已經被遺忘在這裡很久了。不如現在試試，或許能給你帶來好夢。”

艾莎眼中的光亮卻沒持續太久：“聽說這次抓到的就是殺了塞拉菲娜盜取器官販賣的主謀？”

“嗯…總算有個了結。”伊安輕輕點點頭。

“這個魔鬼就連被捕也要再拉一波人一同下地獄…”艾莎鼻息漸重，帶着憤懑和不甘。

她頓了頓，歎了口氣把目光投向更遠處的海濱别墅：“人死的時候，鼻孔裡還有殘餘的溫熱，皮膚卻開始變冷變硬。瞳孔對光失去了反應，無限向四周散開，無論生前再漂亮的顔色，都會變成一個黑漆漆的無底洞，就好像靈魂深處有一隻怪獸被打開牢籠，與那雙毫無生氣的眼睛對視時，就會被吞沒。”

海濱别墅的房頂不知什麼時候有停了幾隻海鷗，它們互相蹭着脖子，梳理着自己的羽毛，安然屹立在午後的斜陽裡，與艾莎過去的一天裡見過的死氣沉沉對比鮮明。

伊安把車停穩。伸手揉了揉艾莎的發絲。“我陪着你，怪獸不會把你抓走的。”

走進房子的艾莎褪去了略顯沉重的外套。微笑從疲憊的面容上緩緩展開：“我先去洗個澡。順便試一試這瓶失散已久的香水。”

她不想自己顯得過于脆弱，隻能借口找個地方獨自消解。即便她不願承認，可時至今日卻也仍然會為手中流逝的生命感到深刻的沒落。

艾莎走上樓，準備在卧室裡換掉衣褲。卻忽然覺得膝蓋一陣撕扯般的疼痛。“啊…”她吃痛地叫出了聲。

“怎麼了艾莎？”伊安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

“沒事，撞破了點皮。”

“我可以進來嗎？”伊安站在艾莎的房門外輕聲問。

“可以。”艾莎死死捏住自己的大腿，試圖分散疼痛。

“撞了哪裡？”伊安眼神裡滿是焦急與擔憂，把艾莎從頭到腳看了一遍，最終他的目光停留在艾莎的左膝上。

“搶救病人的時候撞到了輪床，當時覺得沒什麼，沒想到傷口都和褲子粘在一起了…”艾莎按着膝蓋上的褲腿有些懊惱。

“等一下。”伊安轉身走出房間，很快又拿着醫藥箱回來。

“别動，我來。”伊安拿出一塊紗布浸滿了藥水，按在艾莎的傷口處。“很快就可以拿下來了。”

“嘶…”傷口被觸碰的痛感讓艾莎渾身一顫。

伊安也跟着渾身一顫，連忙伸手輕撫艾莎的背。

“小事…我能忍……”艾莎咬咬嘴唇，深吸一口氣。

伊安小心翼翼地卷起被藥水泡濕的褲管，傷口完全展露了出來。

“你看我說嘛，就是撞破了表皮而已。”

“看出來你很用心地在搶救病人了，流血了都沒發現。”伊安的語氣裡含着絲絲縷縷的心疼，他輕輕用棉簽給傷口消了毒，然後從醫藥箱裡拿出一個綠白相間的小盒子，從中取出一片淺綠色的敷貼，貼在了艾莎的傷口上。

“這個可以暫時代替缺損的皮膚，洗澡不會痛，傷口會慢慢愈合。愈合之前都不用摘下來。”說話間伊安已經貼好了這個神奇的敷貼，開始收拾醫藥箱。

“這也是你家族集團的特産？”艾莎松開了一直捏緊大腿的手，果然傷口的痛感輕了很多。

“也不算特産，不過效果還不錯，我已經試過了。給你準備了新的浴袍，先洗澡吧。”

沐浴過後，艾莎拿起床上的新浴袍，柔軟細膩的面料上竟然帶着些許伊希莉亞梨的清香。香味浸潤的剛剛好，聞起來舒适又安心。

艾莎走出房間，發現伊安并不在樓上。隻有凱蒂坐在樓梯口的第一級台階上悠然梳理着毛發。

“伊安？”

“我在。”伊安的聲音從樓下傳來。

“怎麼在看動畫？”艾莎走下樓梯，看着正坐在沙發上的伊安，他也穿着浴袍，發絲微微潮濕，柔順地垂在額前。

“活躍一下氣氛。害怕有人想到不愉快的畫面睡不着。”伊安回過頭看艾莎。

艾莎在伊安身旁坐下，電視裡正播放着一個頑皮的小男孩的故事。頑皮小男孩和他的女伴捉迷藏卻每次都露出馬腳被發現。顯得笨拙又可愛。在畫面不斷跳動的鮮豔色彩裡，艾莎隻覺得眼皮逐漸沉了。她看到頑皮男孩辦成怪獸下掉了媽媽手裡的雞蛋，爸爸手裡的書本，也吓塌了女伴剛剛完成的積木城堡…

一絲絲魚湯的香氣浸入了艾莎的夢境，她翻了個身緩緩睜開眼，電視不知什麼時候已經關掉了，自己躺在沙發上，身上蓋着一張毛茸茸的毯子。壁爐裡的火畢畢剝剝燒得正旺。

“醒了？剛剛好，魚湯也剛剛好。”伊安從操作台前擡起了頭。

艾莎揉揉眼坐起身：“你的動畫片起效果了，果然沒有做噩夢。不過你怎麼不放了？”

“已經演完了。”伊安笑着把魚湯端到了桌上。

“那，小怪獸的結局呢？”艾莎饒有興緻盯着伊安。

“結局嘛，小怪獸跑到花園裡尋找下一個驚吓目标，回頭卻被一隻蜘蛛吓了一跳，他哭着跑到媽媽懷裡。”

艾莎忍不住笑出了聲。“所以他決定再也不吓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