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跨坐在了邊上的辦公椅上。
整個會議室裡擠着不少人,老的少的男的女的,會議室裡大家都有十八根肚腸,沒人看得起這個年紀輕輕的陸懷英。
辛星也是第一回坐這個位置,但是不知道為什麼,陸懷英在他身邊他突然覺得沒什麼好懼怕的,真是奇怪的感覺。
陸懷英手指敲着桌面,一下一下的,臉上雖笑,但又疏離得一副所有人都欠他錢的樣子。“什麼訴求,我聽聽。”陸懷英說。
有位穿着紅棉襖的文着神色眉毛跟口紫的女人先咳嗽了一聲。
她說,“懷英啊,是這樣,這個廠子呢當時是大家借錢給你家弄的,現在本錢還沒拿回來,就這樣停工了,罰款我們就先不說,主要是貨出不了賠償金也很大,工人們等着吃飯,你既然回來了,坐在這裡,那肯定是要想想辦法的,我們也不是欺負小孩,你要是辦不了,你就讓你伯伯們來辦。”
“啊,”陸懷英叫腿架在會議桌上,信手翻着手裡的東西,“這個廠子,是借錢辦的,到現在,賬面還沒還清楚,是這麼個事兒是麼。”
下面的人都在點頭,表達同意。
陸懷英将一沓資料啪的一聲甩在桌面上,厚厚一沓直接如一條白色的水龍直到棕色會議桌的盡頭。
“這是你們的分紅,都有賬目,掙了多少錢了本金挪沒挪回去的别等着我挨個兒點,”陸懷英揚眉,“各位都是懷英的親戚,現在說借款,會不會有點沒把懷英當個帶腦子的玩意兒啊?”陸懷英一喝,連辛星都吓了一跳。
陸懷英又緩和下來,說,“現在既然廠子出了問題,同舟共濟,解決問題才是上策,懷英認為呢,現在可能也是隻有更換這整一套設備的出路,如果可以的話,還是按照原來的分配的額度來出這筆錢,如果有困難,那就算了,之前的賬也就到那兒為止,我爹死了,到我這兒,賬房得換,真有什麼事兒,上訴,就這一條路。”
會議室有人在商議,他們想讓陸懷英自己出了這個換設備的錢,接着還是按照從前的分紅來算賬,所以在他提出要按額度來出這筆錢的時候誰也不願意。
“懷英啊,”一個老伯站了起來,“當時是你爹啟動的時候找我們來入,說有什麼事兒都他來,隻要能啟動起來,就萬事太平,但是現在,還要叫我們投入,我們當時是給你爹擔了風險的呀!”
“說得好。”陸懷英站起身來,理了理衣服,說,“你等的風險到了,我爹死了,我說實話,我是沒錢給各位換新設備的,我兜裡就這麼幾個子兒,跟各位一樣,我也想吃現成的米飯。”
“那沒錢換就出不了貨單,你要賠錢的呀!”有人說。
他們就想拿這個來拿捏陸懷英,換設備與賠違約金哪個是明智選擇一眼就能分辨。
他們看見了辛星,辛老闆的弟弟現在正在會議室裡唯一的老闆椅上坐着。他們在下面低聲議論,這辛老闆的弟弟說是之前還幫着陸懷英打了三個混子,護短得讓人害怕。
“那你不是跟辛老闆一起回來的嗎?”下面的人說,“你讓辛老闆想想辦法啊。”
“辛老闆現在都要為我們陸家的親戚朋友想辦法了?”陸懷英拍拍自己的臉,“我臉皮多厚我說得出這話?”
“那你不是...”底下有人怯聲說,“小辛老闆不是跟你挺好的嗎?”
“我不要臉了啊我跟我老婆要錢養我的親戚,”陸懷英嫌棄地看了他一眼,“我沒讓你們給我養老婆都算我道義,滾蛋!”
辛星的臉一紅,看了陸懷英一眼。
“那現在怎麼辦,你就直說。”
“我的看法就是,賠錢吧,各位按照自己說的比例,每個人領一份回去賠就行了。”陸懷英把腳翹在桌子上,“先把錢賠了再說吧。”
“陸懷英,你在這兒欺負人是不是!”有小夥兒拍案,“你來就想讓大家來承擔損失?”
“那不然我承擔啊?”陸懷英指着他說,“分錢的時候你最積極,賠錢狗都沒你跑得快。”
“破廠子你以為我稀罕!”小夥兒要走,“賠死他算了!”
“诶!走行啊!”陸懷英點了根煙,“你把協議書簽了,這地兒跟你沒關系了。”
“你要幹什麼?”
“賣廠子,不好意思啊各位,機器賣了的錢要是拿了,違約金也得出,沒得白拿。”陸懷英淡淡道。
“這堆廢銅爛鐵,給我三千我得賠出去三萬,誰要啊!”有人喊。
“那這廠子隻要換了設備還是能賺錢的,你借點兒不也挺過去了嗎?辛老闆既然是你自己家裡人,”桌下有個叔叔說,“不還是你們的錢嗎?”
“是啊,”有人附和,“賣廠子多沒必要啊,隻是換設備而已!又不是一直在虧損!”
“小辛老闆,要不你幫着想想辦法。”有人對着辛星說,“都是一家人了!”
辛星窩在老闆椅上坐沒坐相,看了陸懷英一眼,懶洋洋地說,“他不喜歡就不幹,這廠一年掙得幾個子兒不夠我一晚上喝個酒,給他賠點兒我也掏的起,别墨迹了。”
陸懷英輕笑一聲在下面輕輕地捏了一下辛星的手。
本來衆人覺得陸懷英沒錢,辛家肯定還是想保全的,沒想到來的是個愣頭青根本就沒章法。
“你就是想把我們踢出去!”有人喊。
“哇哦,現在才聽出來。”陸懷英甩出去一沓早已經印好的協議,連着筆一起,滾在桌面上。他翹着二郎腿,“趕緊選吧,換設備還是賣設備。我的時間可不多,就三天,沒答複的自動棄權,謝謝各位。”
衆人拿着協議往外走,陸懷英又将命題重新抛給了他們。
陸懷英說了太多話,嗓子有點兒幹,松了一顆襯衫的扣子,仰着頭喝水。
辛星抱着膝蓋看他,問,“還去打水嗎?”
“走呗。”陸懷英說,“有沒有吵得你頭疼?”
“還好。”辛星往外走。
陸懷英要他扶着,“腰疼。”
“你沒想過要去賠違約金,那個最不劃算,那個錢都夠換一套了,今天你就想踢不肯出錢的人。”辛星說。
“我又不傻。”陸懷英說,“這生意好好的,我給他賣了幹什麼,我還掙錢給我老婆買摩托呢。”
“你真不要臉,誰是你老婆了。”辛星翻了個白眼給他。
“那你還護短。”陸懷英說,“聽得我以為我備胎轉正了。”
巧合的訂單,陸懷英的處理方式,都讓辛星感覺這下這訂單的人可能是他的哥哥辛辰。
他想用陸懷英的手去把這個工廠重新整頓,他自己都不需要出面就能換的一個嶄新的工廠,哪怕陸懷英沒弄好,他也能得到一大筆的違約金,不管如何他都将是赢家。
“你在想,那個單子是你哥做的。”陸懷英說。
“...”辛星皺眉,也不知道說什麼。
“挺好的,”陸懷英的眼睛裡沒有什麼情緒,“他不這樣做,我也會這樣做的,早該整頓了,就是前一段太忙。”
陸懷英的聲音聽起來波瀾不驚的,但是辛星卻感覺到巨大的山壓在自己的身上,一個輕巧的訂單,一個小小的舉報,就能将這個廠子掀起讓陸懷英頭疼的一堆事兒,辛辰好像從來沒有考慮過陸懷英現在的處境,他得罪了親戚朋友,将廠子懸在頭上飄,如果有天被辛辰踢出去,他連個重新開始的地方都沒有,他連個能靠一下的小角落都沒有。
他總是這麼絕的,以前也是一樣。
可是辛辰最開始的時候也不是這樣的,這是陸家教他的。
但凡感覺這個小夥子有點兒苗頭的時候,就得狠狠地踩死。
辛辰當時倒賣了一批藥劑,在監管還沒有很嚴格的時候。
本來他可以靠着這些在林港做一點小小的買賣。
那會兒他就已經展現了不屬于他那個年紀的成熟與果斷,本來想诏安的陸家自然要把他連根拔出,除了那一次的貨款之外,還在他的貸款上做了手腳,讓本來就欠了貨款的辛辰雪上加霜。
陸家的趕盡殺絕讓那會兒的辛辰陷入了無法翻身的境地。
殃及池魚,辛星自然也不好過。
現在一樣的事情已經開始上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