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麼來了?二人不約而同的想着。
腳步聲緩緩貼近,那人從人群中走來,身着一襲與李熙相似的白色錦衣,隻是上面的暗紋不太一樣。
他的目光輕描淡寫掃過李熙的脖頸,随即微微一頓。
那目光并不炙熱,卻讓李熙感覺肌膚滾燙。
李熙下意識拉了拉領口,遮住脖頸上暈染開來的紅暈,有些不自然地避開那雙清亮的眼眸,這種舉動看上去倒顯得幾分心虛。
京兆尹注意到李熙的動作,還以為她怕了,眼睛一亮,身邊跪着的朱成仁也趁勢往前跪倒,見縫插針道:“滄大人,您終于來了!”
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是來給他們撐腰的呢。
他眼眸微微垂落,心思還在她身上打轉,昨夜一夜荒唐夢,等他醒來竟是一場空,他還以為自己真的隻是做了一場夢而已……
可幸好她昨夜也夠瘋,咬得他脖頸泛痛。他擡手輕輕隔着衣物撫摸那幾處咬痕,耳尖一下子熱起來。
再逃也逃不掉,這些都是她留下的呈堂證供。他心道。
“縣主不是想知道所謂的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是誰嗎?那您可看好了,就是眼前這人,天子近臣,身份尊貴,手握大權,絕非你這半路縣主可以比拟!”京兆尹幸災樂禍道。
阿甯聽得掩嘴笑,悄悄咪咪湊近李熙,嘲諷道:“這京兆尹消息也太不靈通了,他不知道這滄大人的媳婦是誰了嗎?竟敢這樣說您,等會兒可有他好看的!”
不過阿甯這就冤枉京兆尹了,京兆尹知道滄家有喜事,可不知道這喜事是和誰辦的,畢竟滄家少爺娶的人去别家的未亡人,老夫人說出去都嫌丢人,哪怕鋪就十裡紅妝,也遮遮掩掩不敢亮明身份,這才讓人有了誤會。
李熙聽見阿甯的話,擡眸又看了他一眼,她記得她出門前他未醒,可現在他急匆匆跑來,是為了什麼?是聽到了某些風聲還是……特地來幫她的?
對别人,李熙始終不敢全信。
她的指腹從衣領口撫過,那裡藏着一片一片紅痕,密密麻麻的,就如同被一窩蜂蚊子叮下的包,簡直不忍直視。
不得不承認,昨夜她有個好的體驗,師傅說的對,鼻梁高的男人……果然很行。
李熙臉隐隐發熱,但是她努力克制住自己的表情,不願被第三人發現。
“滄大人來得正好,明熙縣主胡攪蠻纏,仗勢欺人,實在讓下官很是頭疼啊!原本這一人退一步,縣主将紅契還給百姓,縣主也算全了個好名聲,可惜下官人微言輕,無法說動縣主,還請滄大人做主,還百姓一個公道!”京兆尹此刻倒是言之鑿鑿,言辭懇切,好像他真是什麼再公平不過的父母官一樣。
“你颠倒黑白!什麼叫咱們縣主仗勢欺人,明明是你們仗勢欺人!”阿甯看不過去,先罵出了聲。
京兆尹表情為難:“滄大人,您也看見了,這縣主手下的丫鬟就如此刁蠻跋扈,下官……哎,實在是不好做啊!”
這一來二去倒真顯着他寬容大度,李熙小肚雞腸了。
滄白藏果然微微蹙眉。
京兆尹仔細觀察着他的神情,見他蹙眉,心中一下子輕松大半,他就知道,這滄大人定然是來給他們撐腰的!
不止京兆尹這麼想,竟連朱成仁也這麼想,他見勢正好,連忙添柴加火,還怕這把火燒得不夠旺:“滄大人明鑒啊!草民在明康行商多年,一直兢兢業業,從不敢懈怠,這明熙縣主一來就要搶草民的鋪子,斷草民的财路,草民家中還有一癱瘓在床的老母親需要贍養,還有年紀尚小嗷嗷待哺的孩子,若沒了鋪子,草民失去了生計,草民一家子都沒了活路啊,明熙縣主、明熙縣主是要逼死草民啊!”
王翠英嗤笑一聲:“昨兒個在青樓裡買姑娘時不見你想到你妻兒老娘,現在你倒是想到了,你這孝順還看時機的啊?”
“大人,這女子的話您可萬萬不能信啊!明熙縣主身為縣主竟然開青樓,本身就違法,這女子是她手下的老鸨,自然向着她說話,求您給草民做做主吧!”朱成仁當場哀嚎起來,時不時還擦兩滴硬擠出來的眼淚博同情,不知情的還真以為他是受害者了。
李熙倒是明白了為什麼這朱成仁明知她的身份還敢來告她。一來他背後有人撐腰,他自覺不懼,二來嘛,就是仗着她李熙開青樓的由頭。
李熙笑了,說他笨吧他還挺聰明的,一條路告不通就換一條,換得還挺快。
滄白藏微微眯起眼睛看着朱成仁,這開青樓的事情,說大不大說小又不小,全看鬧的人是誰,鬧的又是誰了。
但是這個人……很恨李熙?
是個麻煩。
他眼中掠過幾分殺意。
朱成仁隻覺得脊背突然涼飕飕的,他迷茫擡頭,滄白藏卻已經看向李熙。
此刻的他眼神深邃,如黑夜的湖底,似乎泛起了漣漪,又似乎并沒有什麼波動。他就靜靜看着她,語氣也很意味不明:“身為縣主開青樓,的确有違法度,若上報朝廷,陛下許會降罪……此人所說可屬實?”
李熙張了張嘴正準備狡辯,就聽身旁的京兆尹率先一步道:“屬實,屬實,絕對屬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