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舒甯,你一直替他隐瞞,也許是顧及當年情誼,但是我覺得他卻隻是在利用你。雖然我不知道那封信是從何而來,但是我猜測和他脫不了幹系吧?許舒甯,那封信是假的。”李熙直接點破。
許舒甯緩緩擡眸,睫毛顫了顫:“那是我父親的字迹,不假。”
李熙看向他腳邊的信,道:“信的确出自你父親之手,大體上沒什麼問題,但是如果改動了個别字眼,讓僞造不那麼明顯呢?許舒甯,你隻是關心則亂,你再仔細看一遍,你看一遍就明白了。”
許舒甯彎腰撿起信,卻隻是将信疊起來,沒有聽李熙的話再看一遍:“這件事是誰跟你說的?方起征?”
李熙當即抿了抿唇,許舒甯便了然。
他隻是反問道:“方起征的話你也信嗎?”
李熙被問得一愣:“我隻是覺得方将軍不是這樣的人,我幼時便與他見過,他幫助了我很多。還有城中百姓,他們都很感念方将軍的恩德,聽聞方将軍受傷都很義憤填膺……我不會放過一個壞人,但也不想冤枉一個好人。”
許舒甯側眸看向她,她眼神十分認真。這就是李熙,不會因為誰而偏聽偏信,她更相信自己親眼看見的一切。
“許舒甯,我們再查一查好嗎?”李熙幾乎哀求。
許舒甯将信遞給了李熙,見她那可憐巴巴的眼神,他再舍不得說什麼重話,隻是拍了拍她的手:“罷了,既然你已然發現,那就沒什麼好隐藏的。兇手的确不是方起征。”
李熙震驚無比,猛然看向許舒甯:“你說什麼?”
許舒甯這才緩緩道來:“也許是父親母親的在天之靈,不希望我認錯仇人就此冤枉殒命,我在來前又打開信看了一遍,這才發現方起征的名字有古怪。我父親書法南朝一絕,普天之下,誰人不以得一副我父親的墨寶為榮幸。但是那兩個字簡直有損我父親的風骨。”
“所以你刺殺方将軍才用的是無毒的匕首,而且你并未傷及他要害,隻是刺破了他的皮肉而已。”李熙恍然大悟,可是有一點她仍舊不明白:“既然你知道這封信是僞造的,那你為什麼還要來刺殺方将軍?”
許舒甯好看的眉微微擰起:“因為有人想利用我,我想知道,如果我被關起來了,那人下一步會怎麼做。”
“是你的故友嗎?”李熙追問道。
許舒甯卻搖了搖頭,想起段青,他又是一陣歎息:“李熙,他原名段青,是我兄長的手下,但是他同我和兄長一起長大,我們情同手足,從前就是他将我送到呂縣的。可是我再見到他,才發現他變了,變得為了報仇無所不用其極。也許是他過得太苦了。這些年他受盡了折磨,一心以為這種折磨來自于方家,我很後悔,我沒有保護好他。我知道他一心想報仇,我也知道,他并非幕後之人。他不想害我,卻又想忠心于那人,他也很為難。”
“你怎麼知道他身後還有别人?”李熙詫異,她沒想到許舒甯能想那麼深,也許明康的人天生就比别人多一竅吧,就像滄白藏,就像方臨煦。
“他每次來的時機都太湊巧了。而且一開始呂縣開戰就是他告訴我的,他若獨自一人,又怎麼能每次都帶來那麼精準的軍情,鼓動我動手?就像他是旁人心中的蛔蟲似的。也許他覺得我在呂縣待得太久了,很好騙,竟一點也不掩飾。”許舒甯苦笑。
“所以這一次也是他告訴你這仗打完了,你該動手了?他自己為何不動手,為何非要讓你去?你把他當親人,可是他隻把你當武器。”李熙皺緊眉,不悅道。
“我也想過,也許是因為你。”
“我?”
許舒甯點頭:“我與你親近,而你又深得方起征他們的信任,若我刺殺方起征得手,恐怕會離間你和他們。”
李熙腦子裡靈光一現:“稚蠻。”
許舒甯又點了點頭。
“所以你故意刺方起征那一劍,最終還是為了保護我?”李熙不可置信道。
兜兜轉轉,最後竟然還是為了她。
李熙又哭又笑,恨不得握成拳捶死他,可最終也沒舍得,隻是輕輕往木欄上敲了一下:“許舒甯,你是不是笨蛋啊!你不是不知道,我很厲害的,你根本不用為了顧及我被關到這個鬼地方!”
許舒甯用手心輕輕包裹住她的拳頭:“我知道你很厲害,但是我總害怕你不夠厲害。何況,你不能有軟肋。我知道我被關在這裡,方起征他們一定會派很多人來看守我,這裡像個密不透風的鐵桶,你才能放手去做你想做的事情。這一次你不應該來看我,你來看我,别人就會覺得我是你的軟肋,我明敵暗,我怕會成為你的拖累。”
“你從來不是拖累!”
許舒甯另一隻手揉了揉她的發頂:“有這句話就夠了。”
“我想抓住段青,追出那個把我們耍得團團轉的幕後黑手。許舒甯,你能替我畫一幅畫像嗎?求你了。”李熙望着他問道,她知道她的要求很過分,但是她隻能求他。
許舒甯望着她的眼睛,突然彎眉笑了笑,語氣既無奈又寵溺:“李大莊主都屈尊求我了,我怎敢不答應呢?”
她說她總拿他沒辦法,可是,他也同樣如此啊。
他頓了頓,突然想起一件事,認真地看向她:“我記得的。”
“什麼?”
“我永遠不會騙你。之前,我也沒有騙你,我隻是沒有回答,但我永遠不會騙你。”許舒甯道。
李熙勾了勾唇,燦爛笑開:“我知道。”
所以她隻是生了一小會兒起,但現在已經不生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