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他在河岸上往下看去,看見的就是那女孩嘴角的酒窩以及那一對漂亮的蝴蝶钗子。
少年的目光忍不住往她頭上看去,青絲很長,卻隻由一支成色不算很好的玉簪簡單挽起,看上去簡陋不堪卻又有種難以名狀的淡雅大氣,一琴一人,仿佛山中雅士。
少女轉身領路而去。
他卻仍舊怔怔望着她的身影,直到一隻大手毫不留情地拍在他腦門兒上,才喚醒他的理智。
“父親,不打我做什麼?”他揉了揉腦門兒,有些不解。
方起征似笑非笑道:“臭小子,知不知道什麼叫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啊?還幫人家拿琴,你看看人家,一路走來,她可是連鞋上都沒有蘸上一滴泥漿的,再看看你,你還幫她拿琴?羞不羞愧?”
方臨煦聞言看去,果然,少女步伐不慢,可是哪怕在泥地中行走,少女腳邊也未濺起一絲泥濘,她的鞋、褲、裙擺都無比幹淨。
方臨煦連忙看了看自己,哪怕他已經很小心了,可也都濺了幾個明顯的泥點子。
他這才驚覺:“她會武功。”
方起征掃了眼自己鞋邊的一處泥點,望向那泰然自若、從未低過頭看路的少女,眼中掀起意味不明的漣漪。
抱着琴,腳下受力也這般均勻,每一步都不慢,卻都很穩,這女子何止是會武功,分明是強得厲害。
“需要堤防一下嗎?”方臨煦思忖片刻,道。
方臨煦又拍了下他的頭,沒好氣道:“堤防什麼堤防,人家要想殺你,你給人抱琴那會兒就該死了。走吧,别搞那些有的沒的,多生嫌隙。”
方臨煦擡眸看着那少女,想了想,道:“既然暗的不行,那就明着來,對方既知我的目的也知我的誠意,這樣總不算冒犯。”
方起征見方臨煦起了好奇心,挑了挑眉,他看向少女,心中有幾分猜測,對方應該知道他們的身份,總不會真殺了這傻小子,想着他便看熱鬧不嫌事大一般慫恿道:“那你去試試,說不定會有意外之喜哦。”
要是被吓到了……方起征眼中惡劣更甚,他可不知道,他隻是随便建議了一下,其他的與他無關。
對自家老父親的劣根性毫不知情的方臨煦還真的去了。
李熙看着追上來的少年:“?”
她微微側眸,恰好看見了某位老父親還沒收起來的笑意。
她更加疑惑了。
這對父子……有點奇怪哦。
不過她還沒有多猜,就有人送上門來了。少年追上她與她并肩,她一側眸他就朝她微微一笑,說個不恰當的詞,“和藹可親”極了。
李熙當即大起了十二分警惕,但她面上不顯,隻回了個笑:“公子。”
“阿舒姑娘看上去年紀不大吧,在李莊待了幾年了?”少年關切問道。
嗯?這麼直白嗎?
李熙因被他的直接亂了半拍,不過很快她就知道調整了回來,若無其事回道:“我來得早,應該有五年了。”
“五年?說來也巧,我五年前也來過這裡,隻是那時候和現在還不一樣,這裡還是荒山,後來,這座山賣給了一位……”他的聲音忽然停住,記憶裡回想起那個女孩,他不由得去找自己珍藏已久的金钗,就像每一次想起她他都會握住那支钗一樣,他害怕她變了,也害怕她沒了,于是此刻他忍不住多問了一句:“這座山現在的主人……還是她嗎?”
李熙心微微一跳。
“她”?是指她嗎?
他還記得她?
李熙猶豫了一下,還是如實道:“我雖然不知道公子指的“她”是誰,但是我們莊主從來沒變過,這座山到她手中後,一草一木都由她設計而成,耗費了極大的心血。”
李熙說着側眸看向少年,曾幾何時,這裡的确隻有一個寨子,那時候她下的第一個命令就是砍樹,随後便用那些樹建成了這座山莊。
那段日子很艱難,卻很值得。
她心底是很感激這兩個人的。
原本她不想暴露,可少年念舊的表情令她動容,于是她回應了。
她回應得這樣明顯,他應該能猜得到吧?
可是李熙高估他了。
到他手中?這座山已經易主了嗎?也是,那樣一個小女孩,怎麼能護得住這座“金山”。于是少年有些遺憾:“是嗎?那真是太遺憾了。”
他從懷中拿出金钗,目光有些惋惜,有些懷念,有些感傷。
他的指腹緩緩擦過金钗上的金鈴铛,眼眸中的光漸漸沉下來。
這支钗已經等不到它的主人了。
不明所以的李熙:“?”
嗯?
他在這……自顧自陶醉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