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個太理智的人也不好。他苦澀地想。
滄白藏道:“數年前,明康也曾發生過一起大火,因是幹燥的冬日,火燒了三天三夜,進去時隻剩下無數灰燼,那場火裡也沒有一個人逃出來。”
李熙下意識就看向許舒甯。
因為許舒甯将她的手又抓緊了幾分,甚至,她有點疼。
許舒甯從來不會這樣,他是那種絆倒她都會墊在她身下的人。
唯一的解釋就是,他此刻極度緊張。而為什麼會緊張,因為滄白藏說的話。
“那家人姓什麼?”李熙忍不住問道。
滄白藏回道:“姓段。”
原來姓段。
李熙伸出另一隻手輕輕拍了拍許舒甯的手背,仿若安撫。
“這件事會不會是日月堂搞的鬼?”李熙問道。
滄白藏想了想:“很大可能是日月堂幹的,但是幕後之人是誰,仍然成謎。”
“不論幕後之人是誰,肯定和失馬案的元兇脫不了幹系,隻有他才會急着殺人滅口,毀屍滅迹。馬縣令一死,線索就真的斷了。”李熙說道。
“年紀輕輕人就沒了,真是可惜。”
“前幾日我看見馬夫人和小少爺在外面玩呢,馬夫人可是個極為溫柔的女子,沒想到才過幾日就已經物是人非了!”
街坊鄰裡湊到了門口,議論聲紛紛,李熙轉頭看見有兩個大嬸兒正惋惜着剛剛擡出去的屍體。她順着她們的目光看去,正巧看着一大一小兩具屍體,大的把小的護在身下,小的緊緊抱着大的。
“馬夫人是被殺死的,可是那小少爺卻是被燒死的,她把他保護得很好。”陳識在一旁說道。
保護?
李熙看着那兩具屍體。
她的母親從不會保護她,但幸運的是世界上還有很好的母親。
那很好,起碼她不會對這世界上的親情失望。
滴答。
忽然,天上掉下一粒雨滴,直愣愣滴在李熙眼角。
她一愣,仰起頭。
難道上天都在憐憫那一對可憐的母子嗎?
但天沒有下雨,那下雨的是……
李熙歪頭,才發現,是許舒甯。
馬府三十口人,無一幸免,而殺人的痕迹,早已被大火燒了個幹淨。
門口那些黑壓壓的屍體一時間讓氣氛變得格外凝重起來。
最輕松的還數陳識,他似乎見慣了生離死别,看着這些屍體臉上也沒有多大的惋惜。
所以他負責将白布給那些人一一放上。
“不對。”陳識突然道。
“怎麼了?”
陳識望着自己手下這具屍體,看了又看,還是道:“這具屍體雖然和馬縣令的身形很像,但是他應該不是馬縣令。”
“什麼?”李熙當即看向陳識,而陳識繞到了屍體的腳邊:“這絕不是馬縣令。”這一次他肯定道。
“你為什麼能這樣肯定?”滄白藏問道。
陳識道:“我曾經給馬縣令看病,偶然看見馬縣令的腳上有六指,而這個人隻有五指,他絕不可能是馬縣令。”
這件事連李熙都不知道:“這不是馬縣令是誰?”
陳識搖頭:“不清楚,但是我敢肯定,他絕對不是馬縣令。”
李熙和滄白藏面面相觑,李熙連忙走到那屍體旁邊:“那你看看這位是馬夫人嗎?”
陳識看了看,道:“是馬夫人和小少爺沒錯。”
“所以,隻有馬縣令失蹤了?”姜銜華思考了好一會兒,呢喃出聲。
“馬縣令夫妻十分恩愛,其對妻子也十分愛重,家中隻有一妻沒有妾室……這樣的人應該不會抛棄妻子。會不會馬縣令是被人抓走的?”陳識思忖道。
“為什麼要抓走馬縣令,還刻意要用個替身呢?”姜銜華問道。
“馬縣令已經失蹤,線索斷了,我們猜太多也無益。除非抓住日月堂,審問他們幕後之人是誰,但是這一點也很困難,否則朝廷早就把日月堂鏟除了不是嗎?”李熙說着看向滄白藏。
滄白藏點頭贊同:“的确。”
“那我們就繼續任他們為所欲為?”姜銜華不滿道。
“殿下,戰鬥并不一定在刀光劍影之間,還可能在等待中的瞬息之間。”李熙對姜銜華這樣說道,她希望姜銜華耐住性子。
“等待?”姜銜華不解。
李熙點頭:“有時候,誰坐得住,誰就能坐到最後,誰就能赢。”
誰坐得住,誰就能坐到最後,誰就能赢?姜銜華細細思索這句話,他有些一知半解。但是,既然他拜了李熙為老師,他一定會聽話。
嗯,畢竟她是連他小舅舅都會為之傾倒的女子!
“受教了。”姜銜華微微闆起臉來,一臉正經地朝李熙行了一禮。
李熙微微一怔,随即勾了勾嘴角。
不錯,這小徒弟挺聽話。
許舒甯望着這遍地屍體,他轉眼看着眼前的廢墟,聲音沉沉:“近日呂縣是雨季,地上總濕潤着,否則這些人怕也連具屍骨都留不下來。這何嘗不是一種幸運。”
有的人,連殘骨都混在一起,灰燼都分不清誰是誰的。
李熙知道,這樣低沉的聲音是他拼命忍住哽咽才能完整說出口的話,就像他那滴眼淚,落下了,卻不敢讓别人知道。
“會有真相大白的一天。”李熙對許舒甯說道。會有的,她也這樣對自己說道。
“我知道是誰幹的。”許舒甯突然壓低了聲音,用隻有兩個人能聽見的聲音說道,哪怕他的聲音已經很小了,可是聲音中的恨意卻沒有一絲消減。
李熙猛然擡頭:“你……”
許舒甯一隻手指輕輕貼近她的唇。
“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