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當家的,你總算說了句人話!”
“快快快,我都快餓死了,昨夜我隻吃了三個包子呢!”
人群随着劉秀回了莊子,很快,被人擠滿的屋頂上就沒有人了,隻剩下李熙和姜銜華兩個人。
朝陽初升,耀眼的光芒灑落大地,與炙熱的人火焰碰撞在一起,顯得這一片天空更紅更豔。而天空下站着的少女,側顔如畫。
姜銜華走到她身邊,跟她一起看天。
他猶豫了一下,似乎想問什麼,又動了動嘴,又沒有說出口。
“你有時候好像很羨慕我。”李熙轉眼看向少年,少年一襲紫衣,格外顯眼,初生的太陽落到他黑發之上,竟将發絲染成了青紅的顔色,讓他看上去如火焰一般鮮豔奪目。李熙注意到他的眼睛裡其實并沒有那麼多光亮,他和滄白藏是一類人,甚至和許舒甯也是。
他們心中埋了太多的東西,他們的腦子裡也裝得太滿,最重要的是,他們并不開心自己所擁有的一切。
“誰羨慕你啦……好吧,是有一點點啦,你什麼表情,就一點點!”姜銜華臉一紅,他不肯給李熙看見,便别過頭去。
李熙看着天,所以她看不見少年害羞的表情,但是從他的聲音,她能猜出他的想法。這個少年,看似狂傲不羁,實則單純得很。
李熙沒有說話,少年緩了緩,轉眼看向她,她眼中映着朝陽,很美,他也忍不住看向那朝陽,可是他總覺得那朝陽落到他的眼中沒有她眼中的好看。
“你的那些屬下,他們都很信賴你,都願意為你拼命……”少年突然道。
原來他羨慕的是這個。李熙了然。
她垂眸,李莊的兄弟們在下面收拾殘局,那些遍地的屍體被攏至一處,他們卻全然不害怕,反而在說說笑笑。
“你的暗衛也會為你拼命。”李熙想起劉秀的話,他的暗衛很難纏,一直在暗中保護他,便這樣對他說道。
“不一樣。”少年反駁道:“他們不是為了孤,他們是為了孤的父皇。不僅他們是,那些恭維孤的官員也是。即便不是為了我父皇,那也是為了孤的母後,比如小舅舅就是這樣。隻要孤的母後還在,他就會永遠保護孤,可是李熙,孤一旦不是孤,失去了太子的身份,失去了母後,孤就會孤立無援。”
李熙很驚訝這個孩子會想那麼深。他好像和她想象中不一樣,這隻小狐狸既高傲也很脆弱。
“那又如何?”李熙反問。
小太子被李熙的反問問得有點懵:“那又如何?什麼意思?那樣不是很糟糕嗎?孤沒有自己的勢力,孤的依靠也離孤而去,那孤……”
“為什麼總想着失去,為什麼不多想想怎麼握住自己想要的東西?你是太子,他們畏懼你的權勢,那你就抓住權勢,他們畏懼你的身份,那你就抓住你的身份,要是你沒辦法改變,那就緊緊握住,至于會不會失去?隻要握得夠緊不就行了,若是你失去了,那就是你不夠不折手段。”李熙回道。
“你羨慕我,但是我的一切也是我不折手段求來的。比起你、那時的我沒有錢更沒有權,但是,我有一條命,于是我緊緊握住這條命,讓它一直成為賭桌上的砝碼,而我隻是賭赢了而已。”
“賭?”姜銜華頭一回聽到這種說法,要不折手段抓住自己能抓住的東西,要去賭,要抓住自己能拿出來的砝碼。
她的砝碼是她的命,那他的呢?
哦,是他的身份。
李熙見他思索的模樣,笑了笑,望向太陽:“小太子,當今南朝權貴勢力盤根錯節,既然抓不住鳳凰,那就抓麻雀,麻雀雖小,五髒俱全。”
何況,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
他想要的不是人,而是貼心人。
李熙懂他。
姜銜華聞言猶如醍醐灌頂,一下子明白過來:“是,你說得沒錯。”
李熙又笑,贊揚他道:“小太子,你果然很聰明。”
姜銜華眼神複雜的看着李熙:“不及你。”這句是真心的。
她身在草野也能點破時局,而他身在時局卻無計可施,就憑這點,她與他,高下立見。
姜銜華猶豫了一下,他還是道:“你……願意做孤的幕僚嗎?”
李熙偏頭看他:“太子殿下在和我開玩笑?”
“沒有。孤是誠心的。”姜銜華說道。
少年的目光不似作假,李熙想了想,有個太子做後盾其實是不錯的,隻是……
“太子殿下能給我什麼呢?”
她說過,她是個唯利是圖的人哦。
“孤私下能将你奉為老師,你擁有的,不止金錢,還有權力。”小太子很明白李熙這樣的人需要一個更大的砝碼來打動,所以他一開始就抛出了最大的誘餌,權力。
依他所知,她缺的就是權力。
“女子執權,天下皆會口伐筆誅,我雖動心,可實在麻煩。”李熙回道。她是想要更進一步,但并不想因為進了一步而被人斷了後路。
“無妨,樹一傀儡,提絲作戲即可。”姜銜華說道。
李熙思索一番,這個提議倒很不錯,隻是:“樹誰?”
“樹誰不重要,不過是個傀儡,重要的隻有權力不是嗎?”姜銜華反問道。
李熙看向他,少年目光熠熠。
她想了想:“可以。”
反正先答應也不吃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