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舒甯一怔。
他手心從溫暖逐漸變涼,而他這五年來一直緊抓不放的人成為了空氣,那人一身青衣,頭上輕紗吹散,而她撥開他的手,頭也不回的獨自遠去,隻留下那一句“男女授受不親”。
男女授受不親?
李熙跟他說男女授受不親?
許舒甯覺得不可思議。
這話誰都有可能說,但李熙就是不可能,因為……剛想到因為,許舒甯就愣了一下,因為什麼呢?
因為她是他的妹妹?男女七歲不同席,親兄妹尚且如此,何況他們?難道李熙也有了要避嫌他的意識了嗎?
許舒甯心裡突然變得空落落的。
他回頭,那抹青衣飄飄灑離去,隻留下美麗的身影令人着迷。
“可瞧見了方才出門那姑娘,我瞧瞧見了,真的好生美麗!”
他聽見旁桌有人竊竊私語。
現在也有人對李熙用“美麗”一詞了嗎?許舒甯後知後覺,在他心裡,李熙明明還是那個頂着金鈴到處亂跑的可愛小姑娘,直到現在他才有她長大了的一點點實感。
他望着自己放在一旁的紙傘。
他曾經對自己說,要把可憐的小姑娘養得又白又漂亮,現在好像也實現了。
但是為什麼,他好像并不高興。
許舒甯坐了回去,手輕輕拂過他随身攜帶的紙傘,她曾為他帶過兩次傘,他卻為她帶了整整五年。現在,這把傘和他都被抛棄在這裡了。
他有些怅然若失:“因為長大了……所以,才不要哥哥了嗎?還是因為那些話,她對我不高興了?”
他隻覺得嘴裡苦澀萬分。
他隻想保護她,哪怕被她抛棄。
*
下午的太陽又曬又刺眼,百無聊賴的劉秀正叼着狗尾巴草靠在酒棚柱子上乘涼,她插起腰緊密關注着對面的客棧,因為那個客棧就是李熙下榻的客棧。
她已經等了兩個多時辰了,今日主子大概不會出來了,因為許舒甯中了解元,他們興許正在慶祝。那許舒甯到底哪裡好了,不過是文弱書生一個,也虧得他運氣好,遇見主子了。
說起來,劉秀還覺得惋惜。
若非那個病秧子,主子早就拿下瑜州了!還用得着等今天嗎?李熙教劉秀讀過幾本閑書,她知道的,許舒甯就是可惡的妖妃,迷惑她們英明不凡的主君!
劉秀恨恨想道,轉眼她就坐在酒棚桌上,将裹着布的大刀往桌上一放,喊道:“店家,來幾壇好酒!”
“得嘞!”
劉秀剛剛喊完酒,突然就見李熙從客棧裡走出來,她眼前一亮,主子出來了!随後忙道:“店家,酒不要了!”
“啊?”
她絲毫不管,直接跑向李熙,高興道:“主子!”
李熙見她滿頭大汗,唇瓣幹裂,将腰間水壺遞給了她,說道:“潤潤唇。”
劉秀接過水壺,咕噜咕噜灌了好大口,灌完後發出滿足的謂歎:“爽!”
李熙見她不喝了将水壺還回來,才問道:“他到了嗎?”
李熙和劉秀十分默契,李熙一說,劉秀就知道這個他問的是誰了,她點點頭,先回答:“到了。”
随後她忍不住往客棧望了一眼,補充道:“原本想着主子不急着見他,便叫他先住着了,若是主子得空,現在就去見他就行。他住得不遠,就在這條街另一頭。”
李熙微微颔首:“走吧,去找他。”
“好!”劉秀應聲,二人便動身前往目的地。
在路上,劉秀望着主子飄揚的面紗,心中好奇極了,問道:“主子怎麼沒和許秀才在一起?”
李熙偏頭,回道:“不是你說的麼?”
這下可把劉秀整懵了:“我說的?我說什麼了?”
“男女授受不親。既然授不親,怎麼能和他住一個客棧,得避嫌。”李熙睜着眼睛說瞎話。一來,她當然不可能把真正的原因告訴劉秀,二來嘛,開開玩笑怎麼了?
雖然,她沒有笑……
所以問題來了,因為李熙沒有笑,很信任也很聽李熙話的劉秀當然不可能知道她是開玩笑。于是她整個人就直接驚呆了,嗫嚅道:“倒、倒也不用這麼避吧?”
也沒聽說過性别不同不能在一個屋檐下生活的啊?她是不是矯枉過正了?劉秀懷疑自己都沒懷疑過李熙是不是在說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