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熙愣了愣。
久聞大名？誰？
方大人對她？
李熙原以為方起征是在客套以回李熙方才那一句久仰大名。可是看方起征的眼神又有些不像，他倒是真的像在欣賞她。
她和這位大人的交集不深，唯一可能的就是眼前這位小方大人。
李熙便狐疑地看向方臨煦。
方臨煦手指輕輕撓了撓臉，避開了李熙的眼神，倒顯得有幾分心虛。
“父親。”方臨煦擡手朝方起征行了一禮。方起征微微颔首，走了進來到一旁坐下，又對李熙道：“坐。”
李熙猶豫了一下，畢竟眼前是這府中官老爺都得忌憚三分的明康來的大人，方起征看出了她的猶豫，對她半開玩笑道：“小丫頭，你不是點名要我來跟你交易嗎？怎麼我來了，你卻不敢坐下了？我倒是喜歡你剛剛的膽色。”
方起征與方臨煦可不一樣，他在朝堂上混迹多年，早就成了隻老狐狸了，他一眼就看出來李熙早就知道他來了，但是她卻毫不聲張，直到要提條件的時候才點破他的到來。
她一開始就沒想和方臨煦談，一開始的目标就是他方起征。
小小年紀就有如此心計，方起征眼中劃過一絲贊歎。
李熙從他話裡聽出幾分玩笑之意，這位大人好像沒有想象中那麼嚴厲，沒多想，她當即就順竿子往上爬，坐下了：“多謝大人。”
反正是他叫她坐的，那她就安心坐吧。
方起征見了，眼中笑意更濃。這丫頭倒是會看人臉色，初見他時他面容嚴厲，她就多禮幾分，一旦他露出和藹，她便得寸進尺。
不得不說，他更喜歡這個小丫頭了。
方起征下意識看向自家兒子，卻見他擔憂地望着李熙，活像她正在跟什麼活閻王過招似的，看得方起征嘴角一抽。
那些話他都聽見了個尾巴，他兒子不會真把這小丫頭當成未婚妻對待吧？小丫頭明顯是在開他玩笑嘛！但是，他這個兒子看着好說話，實則就是一根筋，萬一當真……
方起征突然覺得，自家兒子未來的情路估計是坎坷不平了。
“方大人，時間緊張，我就長話短說了。我有三個條件，希望您答應。”李熙開門見山。
李熙這話說得有點意思，她有三個條件，希望他答應。“希望”二字說得客氣，可是就她話裡不容忽視的強硬而言，那兩個字簡直就是走個過場，方起征願譯為：“我有三個條件，你最好答應。”想着他竟覺得有點好笑：“小丫頭，你在威脅我？”
李熙迎上他似笑非笑的目光，不搖頭也不點頭，隻是道：“我是來和您講交易的。”
“既然是交易，那就得雙方都有利。你和我交易，那我能得到什麼好處？或者說，有殺了你也得不到的好處嗎？”方起征從桌面上翻開三個杯子，将晚上提前溫好的茶一杯一杯倒好，說話聲音淡淡的，仿佛在和李熙唠家常，雖然他說出的話實在不算美妙。
他的動作也算是慢條斯理，但他的一舉一動卻給李熙一種莫名的壓力，尤其是茶壺放下那一刻驚起的聲響，仿佛一種警告輕輕響在她耳邊。
聽到方起征的話，方臨煦一驚，忙阻止道：“父親，您……”語氣盡是不贊同。
“臨煦，記得為父曾經告誡你的話嗎？”方起征打斷方臨煦的話。
方臨煦抿了抿唇，艱難道：“記得。”
多思多看多想，少說。
他咬着唇沉默下來。
這就是大人的威脅嗎？
李熙看着放到自家面前的茶，那茶面波光粼粼的，倒映着她的臉，她此刻的臉色仍舊面無表情，但是隻有她自己知道，她的臉色不算好。
“赈災銀對大人來說不算什麼，但是找回赈災銀，有利于提高大人在朝廷的威望。到了大人這個地位，錢和紙沒有區别，但是權力不一樣不是嗎？”李熙并沒有因為對方的威脅而臉色大變，語無倫次，她條理清晰地回答了方起征的問題，哪怕那個問題關系她的性命。
方起征擡起頭看了她一眼，嘴角淺笑，意味不明：“你以為隻有你一個人知道赈災銀的去處嗎？呂張方才匆匆出府，恐怕就是去尋赈災銀了吧。我已派人跟蹤呂張，哪怕不答應你的條件，我仍舊可以找到赈災銀。”
李熙看方起征的眼神沉了下來：“你早就猜到我今日會來？不對，你又是怎麼知道我會知道赈災銀在哪裡？”
這件事就連李熙也是最近幾日才猜透的，為什麼這位方大人會知道？
方臨煦也很震驚：“父親，既然您找到赈災銀的下落，為什麼又說要盡快離開呂縣……您是為了讓呂正良放松警惕？”
“你知道我和寨子的關系。”李熙這句話毫無疑惑的語氣，方起征還是太可怕了，她以為她藏得很好，卻沒想到早已被人看破。
方起征淡淡抿了口茶：“既然你将告示給了我，我怎麼會不查你的身份。李熙，坐到我們這個位置，就需要知道每一個在我們面前露過相的人是何身份，重用或者鏟除，一念之差就會讓我們或生或死。你還是太稚嫩。”
李熙手指輕輕轉動茶杯，她看着杯子裡她的影子波蕩開來又緩緩聚在一起。
“是嗎？多謝方大人，我倒是真的學到了一課。”
方起征不置可否。
“李熙……”方臨煦擔憂地看着李熙。
“不用擔心我。”李熙難得對他笑了，不過方臨煦卻覺得那笑容怎麼看怎麼苦澀。
他想不到安慰李熙的法子，有些愧疚。
李熙淡淡抿了一口茶，将話題拉回原點：“方大人是不準備和我談條件了是嗎？”
方起征都有些佩服李熙了，明擺着的事兒她居然還問這麼多遍，方起征挑了挑眉，絲毫不客氣：“是。”
被拒絕的李熙依舊氣定神閑：“方大人别這麼快拒絕，先喝完這杯茶再說。”
“喝完這杯茶我的選擇也不會變，你的條件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