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舒甯睫毛輕顫，他像破碎過的精美白瓷，即便粘了回去，裂痕卻永遠不會消失。

李熙想起他布滿血絲的眼睛，望向自己的手歎息，她坐回許舒甯身邊，替他掖了掖因伸手而掀起的被角後，才溫柔地拍了拍許舒甯的心口，仿若安撫：“許舒甯，我不會離開你的。”

她邊說邊用一隻手覆上許舒甯的手。

忽然，李熙就發現緊握自己手腕的那隻手緩緩放松開來。

這一次她可沒有拂開他的手。

但是，許舒甯卻突然道：“對不起……”

“對不起，我弄疼你了，李熙。”

他緊閉雙眼，字裡行間卻回到了平時那個彬彬有禮溫柔體貼的許舒甯，但前提是他睜開眼睛的話。

李熙知道現在的許舒甯還沒醒來，但是即便他沒醒來，他仍舊在關心着她。

李熙反握住他的手，将他的手牽到被子旁，才松開他的手，用被角将他手藏起來，也不管他能不能聽到就直接說道：“許舒甯，你我不必說什麼對不起。好好休息，你隻是着涼了，很快就會好起來。”

雖然李熙不知道許舒甯能不能聽見，但也許是心理作用，晃眼間，她竟覺得許舒甯松開了些許眉眼。

李熙的手細細撫過他眉眼，将他額間濕透的碎發輕輕勾開，才離開房間。

等抓完藥熬完藥李熙回到房間喂完許舒甯後就守在他身邊，生怕他一個不好，出什麼意外。

喂完了藥，許舒甯明顯松和許多，呼吸都平穩下來。

他臉色紅暈漸漸褪去，那些噩夢似乎也被驅散，他眉眼間的情緒回到從前。

期間他短暫睜開過眼睛，面容又疲又倦，卻睜開看見李熙就是一句：“我的書……我明日，還有考試！”

“先養病。”李熙回道。

他迷迷糊糊中抓緊李熙的手腕，不停地強調：“我明日要考試，看書……”

他的聲音斷斷續續，越來越小，直至最後都變成了無聲。但是他輕輕抓着李熙的手卻沒有放開。

李熙盯着他的臉，無聲歎息。

“李熙，我的書……”

等了許久，又聽到沉眠的少年執着的呢喃，這時候，李熙才妥協了。

她看向少年整齊的桌面，輕松掙開少年的手，走過去随便取回一本書，坐回床邊後放在自己的膝蓋，一頁一頁翻閱，一字一字認命讀起來：“大學之道，在明明德……”

說起來，在曾經，李熙還以為許舒甯在跟她開玩笑，從未想過自己真的還有在床頭給許舒甯讀書的一天。

李熙想着又覺得頭疼。

字好多。

“呼……”

呼吸聲淺淺而平穩傳入李熙耳中。

李熙哭笑不得：“讀個書，怎麼還睡熟了呢？”

不過……

她手背輕輕貼在少年額頭，頓時松了口氣：

“幸好。”

“幸好，退了燒。”

*

許舒甯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半夜。

他的燒已經退了，隻是頭還有點疼。這種頭疼并非來自身體不适，而是，他半夢半醒之時，居然還有記憶。

那些胡話就不說了，他居然還盤在李熙身上！真是神智不清了！

李熙肯定會嘲笑他的！

許舒甯光想想自己要怎麼面對李熙就覺得頭疼。

想着他下意識看向李熙。

李熙坐在他床邊以一種僵硬的姿勢睡着了，她頭微微低垂，眼睛松和的閉着，膝蓋上攤着一本書，似乎翻過好幾頁。

許舒甯的目光忽然柔和下來，那些讀書聲他聽見了。

李熙最不愛讀書，可是卻為了他主動讀起了書，真是難為她了！

許舒甯想着，忍不住伸手刮了刮她濃密的睫羽，鬧得自己手指癢癢的，他不由得輕笑出聲：“罷了，笑就笑吧。”

他起身，先将書拿開，随後手指小心翼翼的穿過李熙的手臂，輕輕抱起李熙，隻是李熙過于警惕，他不過剛碰到李熙的腰，李熙就唰地睜開了眼睛。

她看似利落的猛然看向許舒甯，可是她睜開的眼中分明無神，隻有本能的警惕。等那道警惕在意識到眼前人是誰的時候，連警惕都漸漸消去，最後隻剩下朦胧的睡意。

她眼睛半阖，似沒睡醒：“許舒甯？”

許舒甯笑道：“别着涼，到床上睡。”

李熙隻覺得一陣失重，不過很快，她就陷入軟糯的被子之中，舒服得她眼睛閉得深了些。

許舒甯打橫抱起李熙将她放到自己床上，而他坐到了原本李熙坐的凳子上。

李熙半夢半醒之間，眼中露出迷茫的神色，不過她仍舊沒忘記重要的事情，問道：“許舒甯，你好了嗎？”

許舒甯點頭應聲：“好了。”

“哦。”

李熙這才安心地閉上眼睛，睡着了。

這樣的李熙看得許舒甯失笑搖頭，心裡卻是一陣柔軟：“倒是多關心一句呀，小懶貓。”

他說着手下意識替她掖了掖被角，頓了頓，他目光更加柔和，像一片輕飄飄的羽毛落在李熙臉上：

“謝謝你，李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