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這麼一打岔兒,寨子裡面的人對待鄭老婆子和陳識都親近不少。
石深聽了陳識的話果斷被說動了,答應下來要去幫陳識。
唯一還有些拘謹的倒成了王翠英。
正如一開始她就說過自己什麼都不會,鄭老婆子被請去當了廚子,陳識也會醫術能很快融入進去,現在看來,這裡好像就她沒有用處,她會不會被趕回去?
王翠英望着這好好搭建起來的寨子,望着随桌留下的盤子裡的幾塊肉,再想起呂縣外的破爛木屋,哪裡的生活更好她壓根不需要比較。
劉康注意到王翠英打量四周的眼神,也看見她眼裡出現茫然不安的情緒,他看了眼李熙,李熙還是李熙,可是不一樣的是,現在的她哪怕随處一坐都是所有人的焦點。
因為,她是李熙,卻不僅僅是李熙。
王翠英不是李熙,而是以前的劉康。
他想起從前的自己,一下子竟覺得很遙遠。他看向王翠英,随手拍了下她的肩膀,有心想說點什麼,王翠英被強行喚回神吓了一跳,轉頭一看竟然是劉康,她心下稍安,但沒有安心太多,她匆忙擠出一個笑容來,問道:“康子,要我做什麼嗎?”
劉康餘光瞥見她藏在揪緊破舊衣裳的手指,厚繭泛白。
“你别有壓力,李熙覺得你有用你就一定有用,放輕松點,隻要你聽李熙的話做事,以後寨子裡的人就是你的同伴。”劉康笑着說道。
王翠英聞言忙鄭重其事地點頭:“好,隻要你們給我飯吃我就跟你們做事!”
劉康欣慰笑開。
王翠英看向那個衆星拱月一樣的小女孩,以前她隻以為她是劉康的女兒或者親戚,卻沒想到她居然才是這裡的話事人,劉康的東家。
李熙。
李熙。
王翠英細細想了想她的名字,總覺得有些熟悉。
她的目光看得更久,也更疑惑:“李溪?”
忽然,有一張臉浮現在她腦海裡,同樣小小的,同樣的臉型,唯一不同的就是她臉上是否幹淨,但是若一有這個想法,這張幹淨的臉竟然也能與記憶中那張髒兮兮的臉完全重合在一起……
“她是李溪!”
王翠英眼睛驟然睜大。
劉康沒覺得有什麼問題,聞言點點頭:“她是李熙啊。”
“是、是李縣李大富家的那個李溪嗎?”雖然王翠英心中已有猜想,可她真的不敢相信,流民李熙搖身一變竟然也能當家做主了?
劉康聽到這裡才覺得不對勁,尤其是那一句“李大富家的李溪”一出,他心裡立馬一咯噔。
他忙拉扯了王翠英到一旁:“這種話不要提。”
王翠英心中的猜想得到了證實,她嘴驚訝成了一個圓,聲音近乎窒息:“真的是她?她怎麼會在這裡?她就是個流民,你們為什麼尊她一小孩為當家,你們不會是被她騙了吧……”忽然,想到某個可能,她聲音一滞,随後驚得都快尖叫,她壓不住的聲音傳開:“你知道李溪是李大富家的娃,你和李溪合起夥來騙這些土匪?”
頓時一刹那間,在場所有人同時轉過頭來,包括坐在長闆凳上撸“貓”的李熙。
李熙輕輕擡眼,順毛的手微微一頓,随即又很自然的繼續順其毛來。
劉秀則扛着刀轉身看向王翠英,嘴角勾起,似笑非笑:“李大富家的娃?誰?”
王翠英哪怕有幾分勇氣,但還是在這麼多人的視線的壓迫下噤聲了。
她被吓得倒退兩步,眼睛也垂下去,絲毫不敢直視扛刀的劉秀。
完了完了,要死了!
李溪和劉康這兩個兔崽子合起夥來騙人土匪要害死她了!
王翠英心中怯怯。
劉秀則不依不饒,一步一步靠近王翠英:“你說李熙騙我們,說說,怎麼個騙法?”
锃亮的刀刃在光線下熠熠生輝,鋒芒畢露,吓人得很。
王翠英害怕極了,步步後退,她開口,唇齒在打顫:“沒、沒有……”
卻心虛地避開了劉秀的眼睛。
李溪這小兔崽子,真的要害死她了!
反正如果女土匪要殺她,她立馬就會把李溪供出來,都是李溪的錯!
王翠英在心裡罵罵咧咧。
劉秀看出了她眼中的心虛,揚了揚刀,眼神鋒利起來:“我數三聲,要麼你說,要麼你死,你自己選。”
踏。
“一。”
踏踏。
“二。”
踏。
劉秀的腳步随着聲音一頓。
王翠英心提到了嗓子眼兒裡。
劉秀微微擡眸,眼睛眯起:“我要揮刀了哦。”
王翠英唇一抖。
劉秀掂了掂刀,随後,說時遲那時快,刀還沒落下,劉秀一躍而起握刀劈去,殺氣成風,直逼王翠英腦門。
王翠英看見一陣白光閃過,随機就感受到了濃烈的殺氣,震得她全身發軟。
幾乎下意識的,她閉上了眼睛,在刀快要接觸到她脖子的那一刻,聲音傾瀉而出,又急又響,帶着決絕:“李溪是個流民,她沒有錢,你們尊她為當家一定是因為她騙了你們!”
嘩啦。
黑色的斷發緩緩飄落。
意料之中的痛覺沒有出現,王翠英又等了等,才小心翼翼伸出手去摸自己的脖子,得到的答案當然是:“還在!”
她睜開眼,一把刀抵在她脖子上吓得她當即跌倒在地,等到餘光看見地上的斷發,她眼中一震,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氣,仿佛劫後餘生,又仿佛已然害怕得呼吸急促。
劉秀聞言轉身看向李熙。
李熙淡淡掀起眼皮,手輕輕撫摸這自家的老虎崽子。
二人四目相對,氣氛驟然凝固。
王翠英手腳都在發抖:“這、這不怪我,多行不義必自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