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喜歡白玉也不喜歡翡翠珍珠。”虞婵直截了當打斷他。
緊接着她又道:“二哥,明月并非忘恩負義之人,他日二哥若有要事,明月定将盡己所能。”
谷清泉隻覺得耳鳴目眩,胸腔起伏不定,他咬咬牙繃着面頰,扯出一個笑臉,黔驢技窮:“明月,你莫不是忘了我們的親事是由先皇恩賜的。你有沒有想過,就算我應承下來,聖上恐怕也不會允許你我私自解除婚約。”
玉川的虞、谷、顔三姓本就親密無間。上一輩有她親生父母結親,小輩便輪到也是她與谷清泉。三家利益牽扯不清,聖上自然不可能讓玉川分裂。畢竟當年聖上就是背靠玉川榮登大寶。
虞婵自是知道,她的食指拂過眉梢,掌心恰好遮住半邊眼睛:“話是這麼說,那也沒辦法了。”某些話到唇邊是有些難以啟齒,可又不得不說。
“二哥,你是知道的,我這人最怕欠人情意,易平川好歹跟了我三年也不能讓他沒名分,”虞婵抿了抿唇,長長舒了一口氣,放下手扶着桌沿,正眼看向他:“二哥,你大好年華何必吊死在我這棵樹上,你看你我先成親幾年,若是碰到你喜歡的姑娘,那我們就和離,想必到那時聖上也不會強人所難。”
谷清泉懸着的心終于死了。虞婵這一番話真給他氣笑了:“那你是想讓我白白攤上個二婚的名頭,若是我喜歡的姑娘不喜歡我結過親,我豈不是吃了大虧?”
“怎麼會?二哥你儀表堂堂,貌若天仙,上得廳堂下得廚房,放眼整個京城,哪有你這般賢良淑德之人。就算是二婚,也是媒人眼中的良緣。再說了,姑娘嫌棄無非是因為那等事,我出面說你我清清白白,想必她也不會太過介意。”虞婵越說聲音越小,底氣越發不足。
“哪等事?”谷清泉面頰忽青忽紅,煞是難看。
“……”虞婵恨不得扇自己一嘴巴子,瞎說什麼大實話。她這位二哥打小就圍着她轉悠,自幼端正,事事精明偏偏對待男女之事太過單純。在谷清泉看來,一世一雙人才是世間正道。而虞婵恰恰相反,更信奉人生苦短相逢即是緣,緣聚緣散,順其自然。
眼看要繞圈子裡去,虞婵不再扭捏,一拍桌子豁出去了:“我意已決,易平川我要定了。二哥,你自個看着辦吧。”
谷清泉一口血嗆在咽喉,他實在不明白,虞婵對姓易的哪來這麼深的執念。偏偏是易平川,偏偏隻能是他。
“好,”谷清泉用袖口掩住血腥味,咳嗽幾聲:“你若是歡喜,那便依你。隻是婚期将至,他斷不能在此之前過門,并非我不能容他,樣子還是要做給聖上看的。”這是他為自己掙來唯一體面,正房之位,谷清泉抵死不讓。虞婵的夫婿隻能是自己。
“真的?”虞婵大喜過望,旋即起身朝着谷清泉拜謝:“謝二哥成全。”
谷清泉低眉順眼,用手指扣開匣子,裡面的白玉色澤溫潤,他低低應聲道:“不過我有一個要求。”
“二哥請說。”虞婵欣喜道。
“玉送給你,它便是你的。此後别再因這些小事将它退還于我。”谷清泉道。
虞婵爽快答應,她承諾道:“二哥說什麼就是什麼。”
谷清泉見她展露笑顔,心裡莫名的苦澀。
谷清泉:“你當真喜歡他。”
虞婵:“喜歡。”
谷清泉又問:“那他可像你喜歡他一樣喜歡你?”
虞婵神色微變,她猶豫了。虞婵:“可我喜歡啊。”這話似乎是在說服她自己。
谷清泉眼底暗了下來,拇指摩挲着那塊白玉,話鋒一轉:“我聽聞安王世子在翠玉軒早早設宴就等着款待易兄。”
安王世子為何專門宴請一個寒門子弟?難不成世子欣賞他易平川的才學,笑話,風炅向來目中無人,怎會對一個寒門子弟如此上心?
虞婵如墜落冰窟之中,四肢僵勁無力,先前的欣喜漸漸回歸平靜。她實在是猜不出安王世子到底想做什麼?是為了敲打虞家?還是為了某些不可為外人道也的事情?
易平川家底清白得不能再清白,安王世子到底在圖謀什麼?
虞婵踉跄一步,谷清泉眼疾手快起身扶住她,他的手臂借勢摟住她:“明月,你大可去問問易江,問問他究竟有沒有去赴宴?”
“二哥,我信他。”虞婵後撤一步,避開谷清泉的接觸。那般驕傲清高的人怎會與安王世子同流合污?應該是她想多了。
谷清泉眸光明暗交集,莞爾一笑:“二哥不是挑撥離間,隻是擔心你。不過想想也知道,像易兄那般的君子當是不屑與安王世子打交道的。”
虞婵此刻哪顧得上搭理谷清泉,滿腦子都是易平川在翁城時決絕的模樣,她也說不出現在是何種心情。若易平川接受宴請,那他與她将再無可能。
她隻覺得頭痛欲裂,想不明白到底是哪裡出了差錯。虞婵在心裡質問道:“難道我對你還不夠好嗎?”
虞婵丢下一句“二哥,回見。”便匆匆離去。雅閣徒留他一人,谷清泉大笑一聲,癱坐在椅子上,他把玩着那枚被虞婵遺忘的白玉,自言自語道:“我到底要怎麼做才能讓你多看我一眼?”
他易平川什麼都不用做就能獨占她的一切,憑什麼他谷淵就不行?他躬身抱緊雙臂,死抿着嘴唇,他極度的渴望虞婵能夠在此刻環抱自己,可她偏偏奔向那個人。
沒關系的,他會慢慢的把那個人從她心底抹去,最後隻剩他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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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玉軒,天字閣。
居上座者是一位赤衣青年,長得那叫俊俏,唇紅齒白,眉峰入鬓,一雙丹鳳眼看誰都含情脈脈。絲毫沒有傳聞中那般盛氣淩人,看着像個脾氣很好的公子哥。
一旁的幕僚提醒青年道:“殿下,那位恐怕不會來了。”
風炅:“他會來的。”
幕僚:“可他拒了請帖。”
風炅不耐煩地瞅了他一眼,幕僚恭敬退下,不再言語。
“不急,畢竟我們可是親兄弟,他再怎麼避嫌,也不能否認我與他是骨肉至親。”風炅話音未落,幕僚們紛紛跪下,極力勸谏:“世子殿下,這話說不得,您乃天潢貴胄,怎能與平民相提并論?”
風炅:“平民?你們是在說我母親身份低微嗎?”
幕僚吓得不敢說話,誰敢評議安王妃的身份?怕是不想要腦袋了。
“那麼緊張作甚?快快起來,别叫我兄長見了說我行事乖張。”
幕僚聽話地起身,風炅又問了一個問題,吓得他們腿腳發軟。
“你們說說看,陛下知道我這麼做會不會被我氣死?”
風炅心情大悅,又瘋瘋癫癫道:“這樣的話母親也能瞑目了。”
他敬愛兄長,敬愛母親,唯獨不敬愛那個高高在上的大周天子。如果不是那個人,他與兄長也不會分離,他的母親也不會抱憾而終。風炅要親手毀了那個人所珍重的一切,他要讓那個人死無葬身之地。
“我就是要讓陛下看清楚,當年他有多惡心!”風炅惡狠狠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