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雪的眼睛一亮:“就在明間裡擺飯。”
果然有用,伍嬷嬷心想。近來公主在吃方面很是上心,又是第一次在新房裡用膳,伍嬷嬷打算親自去查看。
“公主,那奴才廚房看看。”
“去吧,嬷嬷記得捧個手爐,天怪冷的。”
“嗻。”
退到簾外時,忽見着趙媽媽帶一個丫頭走過來,伍嬷嬷暗自撇了撇嘴,換上笑臉上前見禮:“您過來了。”
趙媽媽是圓臉,看着就喜慶,微笑着點頭:“聽說公主醒了,我來請安。”
“是,醒了有一陣了。”伍嬷嬷道,“我正要去廚房看看,公主的口味自幼就刁,沒我看着,怕他們亂來。”
“那是,您在這兒,就是定海神針。”趙媽媽笑眯眯道,“那我先進去請安了。”
暮雪正在梳頭,聽人說趙媽媽來了,命丫鬟搬了個宮墩讓她坐。
“多謝公主賜座。”
趙媽媽請安完畢,方才坐了。
暮雪從菱花鏡裡看她:“我剛還奇怪你怎麼不在呢。”
“昨夜奴才守了半夜,巡查府裡各處,确認火燭皆穩當、東西都收好了才去歇息。想說公主醒時立刻趕來。”
趙媽媽立刻起身,屈膝道:“誰承想,丫鬟們一忙,竟忘了立刻過來。所以來遲了,請公主恕罪。”
暮雪一聽這話,琢磨出點意思來了。
公主府名義上的最高總管是内務府指派的長吏,然而長吏多半另有實質,加上又是男的,幾乎很少插手公主府日常運營事務。長吏所負責的多半是些場面的大事,例如婚儀、謝恩、生子後請名等等。具體的事務,還是以管家嬷嬷為主。
原本以為,暮雪的乳母伍嬷嬷就是管家嬷嬷。誰知内務府竟另外又派了一位趙媽媽來。這位趙媽媽資曆老,侍奉過太後,據說還侍奉過太皇太後呢!
這麼一來,竟然把伍嬷嬷比了下去,成了公主府“大掌事的”。伍嬷嬷倒成了“二掌事的”。
傳說中的宅鬥啊。不過暮雪是看人宅鬥的那個上位者,還有些生疏。
這事,大概是伍嬷嬷小小的使了個絆子。但伍嬷嬷畢竟是從小侍奉她的奶嬷嬷,當初她穿來時正得天花,伍嬷嬷衣不解帶得照顧,即使染了病,也強撐着身子守着她。
為這點小事給人沒臉。暮雪實在于情不忍。
她決定裝糊塗,說:“有什麼關系,你坐。榮兒,沏茶。”
說起來,還是托了有這兩位掌事的福,暮雪前邊小小的出格,例如袖裡藏糖啊,不許人圍着聽房啊,都很快被答應了。
畢竟,哪個嬷嬷都想讨她歡心。
這麼一細想,皇上看到兩派臣子的針鋒相對應該也挺受用的,隻要在合理範圍内。
趙媽媽道了聲謝,坐定後,揀了幾件要事同她說。
頭一件是婚禮後續的儀式,等會兒還要去拜神祭祖,明日起要準備宴席,邀一些親近的人家來吃酒。畢竟,成婚禮繁瑣,公主忙着各種儀式去了,沒空露面見親友。
現在得了閑,得請人家來坐一坐,權當還情。
趙媽媽道:“像裕親王府、恭親王府、和碩恪純長公主府得請長吏拟了帖子親自邀,恭親王府的老福晉前陣子身體不适、最好遞帖子時帶上些人參之類的好藥材,您嫁妝單子上剛好有一個。恭親王府郡王側福晉養下小格格不久,可帶個金銀項圈去。和碩恪純長公主這些年身子不好,估計是不來的,但不能漏了。郭絡羅氏是您的外祖家,府上也得禮遇些。五阿哥嫡福晉出身的他塔喇氏也得下帖子……”
她一口氣說了一長串。
暮雪起先試圖分辨這是什麼人,而後完全放棄,隻聽得這個福晉、那個側福晉。繞的人頭疼。
“我剛出宮,也不太懂,恐有疏忽。”暮雪按着太陽穴說,“勞趙媽媽替我多看着些,若有要支取銀子的地方,同伍嬷嬷核對一下就行。”
這趙媽媽有底氣到她面前說事,也就是自信有本事把這事處理好。
果然趙媽媽并未透露難色,反倒笑着說:“奴才一定盡力。”
正說着話,伍嬷嬷領着送膳的進屋來了。
在京中府邸用的第一頓早膳,極其豐盛,滿打滿算擺了三張食案。
有一桌,明顯就不似宮中常用的早膳,竟然是金燦燦的油條與豆漿,另有豆腐腦和各色佐料。暮雪念這一口好些年了!
“這是哪兒來的。”暮雪驚喜道。
伍嬷嬷介紹說:“奴才一大早使人到外頭買的,想着給您嘗個新鮮。才五文錢,可真實惠。”
“很好很好。”暮雪正要去拿油條。一旁的趙嬷嬷問:“是不是,請額驸一起來用早膳。”
新婚第一日,也合該是叫人來吃。暮雪點頭:“叫人去請。”
但是油條冷了,滋味就不好了。
猶豫了一瞬,她還是先伸出手捏起一根油條,很急地送入口。
咔嚓聲一響,滿嘴都是油條的酥脆。
暮雪眼睛都笑眯了。出宮開府可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