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葉閉着眼,素白細長的手指放在木琴上,輕輕撥動,高山流水之音飄然而至,弦歌之音宛如蜻蜓點水,在人的心頭輕點。
秀長的眉頭随着琴聲的漸入佳境,漸漸撫平,一曲作罷,他緩緩睜開眼,一雙眸子宛若秋水剪瞳,涵蓋了世間萬物,叫人心醉。
“少爺。”
老管家輕聲喊道,鐘葉的心從剛剛的曲子中拉了回來,他看向老管家,清雅的嗓音緩緩道:“厲伯。”
少爺眼裡浮現出一點兒疑惑:“怎麼了嗎?”
厲伯看着自己從小照顧長大的少爺,眼裡滿是慈愛:“少爺,是小姐。”
他頓了頓:“小姐不願意嫁給那于家少爺,央着老爺夫人說要退婚,如今,和老爺已是鬧了起來。”
“夫人說,讓你去勸勸小姐,别讓她和老爺接着吵了。”
鐘葉點點頭:“好,我馬上過去看看。”
鐘葉的妹妹名叫鐘昭,是一位名副其實的天之驕女,她自打周歲宴上抓到了一把劍之後,就與劍結下了不小的緣分。
鐘昭是水系單靈根,悟性甚高,九歲時就悟出了自己的劍意,剛拜入師門時就被各峰長老所争搶,最後掌門險勝,将她收為自己的關門弟子。
在年輕一輩的修士中,她也是聲名遠揚,是位出了名的劍修天才,也是師弟師妹們眼中風華絕代的大師姐。
“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聽我不聽,我就是不想嫁。”
在外人看來如天山雪蓮般高不可攀的鐘昭捂着耳朵,背對父親,搖着頭,嘴上說着:“我就是不要道侶,有道侶有什麼好的,一點兒都不快樂。”
“我就是喜歡一個人自由自在的,我不喜歡有人管着我。”
鐘父苦口婆心:“你現在還小,不懂道侶的好處,你看看我和你娘,我們不快樂嗎?”
鐘父與鐘母是一對恩愛夫妻,感情甚笃,從未對彼此紅過臉,鐘父每日晨起必會為鐘母畫眉。便是去閉關,最挂念的就是自己不在,不能為娘子畫眉了。
鐘昭當然也知道她父母感情好,如膠似漆的,夫妻生活十分美滿,但是她還是不願意的:“你們快樂是快樂,但那是你們的快樂,而不是我的快樂。”
“我的快樂就是修煉,就是我的劍術,我是有志向的人,我才不願意耽于情愛,為小家而舍大志。”
鐘父氣結,手往桌子上一拍,道:“你懂個什麼,你現在這麼想,但是早晚也是要有個道侶,有個自己的家的。”
“而且我看于縱那小子重情重義,性格又堅韌不屈,雖然現在一時落魄,但日後絕對不一般。”
鐘父對鐘昭的未婚夫十分滿意,雖然這位昔日的神童這些年修為不得寸進,成了衆人口中隕落的天才,但以他的眼光來看,這于縱絕對不是一般人。
金麟豈是池中物,一遇風雲變化龍。這樣的好東西,咳咳,這樣的好苗子,當然要留給自己的親親閨女了,更别說兩人本來就是有婚約的。
見鐘昭沒接着頂嘴,他軟了語氣:“若是你見了,也會滿意的,再說了,你和他本就是早早訂下的婚約,你們不結成道侶,誰結?。”
“什麼婚約,那根本就是陋習,赤裸裸的陋習。”
鐘昭抗議都寫在了臉上:“說什麼早早定下的婚約,那是給我訂的嗎?”
她氣鼓鼓地道:“那分明是爺爺給你訂的。”
這場婚約實際上歲月悠久,當年鐘老爺子與于家的于老爺子是曾出生入死的至交好友,關系好到可以同穿一條褲子。在各自娶妻之後,十分湊巧的,兩人妻子的懷孕時間居然差不多。
于是這對不着調的好兄弟在經過娘子的許可之後,開開心心的為自己未來的孩子訂下了婚約,還交換了信物,等着兩家親上加親。
然後……十月懷孕,瓜熟蒂落,生下來兩大胖小子。
據說當時的于老爺子還是不甘心自己完美的訂婚計劃落了空,撺掇着鐘老爺子幹脆将錯就錯,誰說大胖小子不能在一起?
幸好這個計劃被于老夫人強烈反對,揪着于老爺子的耳朵把人拽回去了。
鐘老爺子也是覺得這想法離經叛道,第一次和自己的小夥伴産生了分歧,于是和自家夫人看了好一番熱鬧。
見識了一下于老夫人的家法,再想想自己平常也就是跪跪搓衣闆,頓時覺得自己是個人生赢家。
心中那叫一個豪情萬丈,看着被收拾的不輕的好兄弟,大手一揮,把兩家的婚約延續到下一代了。
也就是鐘昭這一代。
要說他們這一代當時也是鬧了個笑話,鐘葉是最先出生的,他出生不到一年,于夫人也懷了孕,兩家覺得這婚約終于可以履行了,那叫一個開心。
尤其是鐘父與于家主,他們兩個簡直是喜極而泣,試問誰從小被父親/父親的好友虎視眈眈,一心一意要将他們這兩個大直男撮合到一起,此時此刻都會流出眼淚來了吧。
終于可以讓父親/父親好友的目光移到兒子/女兒身上,他們簡直是死了都如願了。
然後于夫人生下來了一個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