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聲的歎息道,“我搬出來,不會告訴别人我的秘密。”
真是怕了他了,她無奈的想。
……
九月二十一日。
秋意漸濃了,青瓦屋檐連片的伸着角去接那白日的陽光,這個天氣比起盛夏來溫柔了許多,漫步在路上會覺得很是舒适,偶有街邊傳來幾聲叫賣聲,混合着不遠處酒樓裡食物的香氣,給不太熱鬧的街上染上幾絲煙火味道。
姜葛一個人在賣幕籬的攤前站着。
她已經找到了姜協的線索,後日就要趕往冧丘,今天突然想着随意出來逛一下。
也理一理自己一些雜亂的思路。
幾個月來,大周各地爆發的民變愈加增多,十月份皇帝又要在濮山開始秋狩,崔邺單單在這個時候多了動作,不知道想做些什麼。
崔邺此人,野心勃勃,行為粗礦卻心機很深,若不是忌憚獨威和謝嵩等人的勢力,估計早就不甘在充洲地界當個土皇帝。如今時局愈發嚴峻,淌入渾水的人也越來越多,崔邺遲早要明牌自己的虎狼之心,隻是不知道會以什麼方式。
但滔天的風浪本與她無關。
姜葛曾經想,隻要不傷害她的親人就好。
但救出了姜協,将天玄教拔除,她一步步與這個世上的糾葛越來越深,平淡的生活開始越來越遠,真的有脫離一切的一天嗎?
她迷茫了。
姜葛以前覺得與獨諸相比,她會是更容易融入新環境的一個,因為獨諸情感太匮乏了,如果人與人的聯系來自于感情,那他似乎可以輕而易舉切斷所有真心。
他表現的冷漠嗎?不,反而有時候十分熱情,但她從未見過他傷心,或者說連傷心都是根據需要表演出來的。
所以當他面無表情的時候,姜葛才會覺得與他的距離真正的貼近。而這也曾經讓她有過一些隐秘的歡喜。
試想一下,你最親密的朋友,永遠隻會把自己不為人知的一面展露在你的面前,那種特别讓她有一種難以言喻的滿足,身體也變得輕飄飄的,下意識就想也對他更特别一點。
隻是如今她才發現自己那些帶着幾分傲慢的臆斷是多麼可笑,他仍然可以在另一個地方過的如魚得水,反而是自己,深陷于過去的思維無可自拔。
她甚至清晰的記得今天是獨諸的生日。
但他現在還過從前的生日嗎,這裡将生日稱之為壽辰,他連身體都換了一個,那壽辰的日子應該也變了吧,到時候美酒珍馐,高朋滿座,他坐在上首的位置,看着曼妙的歌舞,甚至又有人會獻上美人。
他心裡可能也不會有多大波動,但一定是笑着的,沒有人能看得出他的心思,但宴上所有人都會向他祝賀,就如同他曾經過過的那麼多個生日一樣。
……
“這個大了,不适合你。”
突兀的聲音從耳邊傳來,身側不知何時多了一個高大的身影,姜葛看見一隻包裹在暗色蟒紋箭袖的手臂從旁邊伸到她的面前,從她手中輕輕的抽走那個她端詳了許久的幕籬。
反應過來了什麼,姜葛一把從那人寬大的手掌中将東西扯回,接着動作極快的将手一伸就将那幕籬扣在了來人的頭上。
“你怎麼在這裡!”
她的聲音已經壓的很低,但仍然遮掩不住那裡面濃濃的不可置信。
幕籬扣的有點歪,黑色的紗并不是非常密閉的材質,模模糊糊還能看見裡面人鋒利的輪廓。
兩隻手從長長的紗簾底下伸出來,将帽檐轉正,然後姜葛就看到那骨節分明的手從向着她的正中間将薄紗撥開,露出一張完美的近乎妖異的臉來。
“怎麼,不歡迎我?”
獨諸沒有彎腰,低着眸看她,他也沒有笑,就那樣散漫的将視線落在她的身上,他表現的是那麼淡然,仿佛在這裡遇見是再普通不過的一件事。
姜葛吸了口氣,伸手去将他拉起的帽紗又拉了下來,轉身向攤主付賬。
那攤主收了錢,眼睛半點不敢往獨諸那個方向看,在外做生意的,眼力見自然要比常人不同,若是一開始是被男人那無與倫比的容貌所驚,後來就是被他身上那股氣質震的吓破了膽子,雖然此人明明什麼都沒有做,但攤主卻本能的感覺到了危險。
剛才這人走到那女郎身邊的時候,攤主隻虛虛的和他對視了一眼,一股森然的寒意就漫上了他的背脊,刹那間,攤主心中立馬就下了評價,這人絕不是能招惹得起的。
也不知和這個看上去很和善的女郎是什麼關系。
然而就算不能招惹得起也會有人硬着頭皮往上沖。
姜葛帶着他往偏僻的地方才走了幾步,就聽見後面熟悉的聲音叫住了她。
“阿葛姑娘。”
緊接着,拿着扇子的青年便帶着他那熟悉的跟班趕到了她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