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可惜天有不測風雲,太子離奇去世,玉玺丢失,最後竟是南安王蕭信這個名不見經傳的宗室子弟在獨威的擁庇下繼位。而蕭信生性荒淫,貪圖享樂,朝政由親信下屬把持,又因得位不正極為不喜那些擁庇過前朝的氏族大臣,如今上至廟堂下至百姓,無不是烏煙瘴氣,各種勢力争權奪政,一片血雨腥風。
人們苦當今朝廷久矣,公主在世的消息出現,無不是給一些絕望的人注入了精神上的藥劑。
流言能如此迅速蔓延,必定是有人在背後造勢,若公主真為先太子血脈,那當公主現身時,無論她支持哪一方的勢力,那一方都無疑算得上是正統,而如今蠢蠢欲動的各個黨派諸侯,有多少人都眼巴巴的盯着這一份名正言順。
“聽說這位公主乃先太子寵姬所生,宮變那日有孕的寵姬被人暗中所救,在廟中難産而亡,剩下公主獨自被人撫養長大。”
“宮變至今已有十五年,誰能分辨這位公主是真是假。”
“玉玺都在她手上還能有假?據說正統皇室血脈身上會在十六歲時開始長成白色胎記,到時候一驗便可分辨真假。”
……
姜葛對那位公主本人沒有太多的好奇,畢竟是離自己很遙遠的人物,隻是公主的消息出現,卻的确對很多事情造成了影響。
雖不敢言明,人們對當今天子的不滿卻更是愈演愈烈。在此民不聊生之際,皇帝不顧勸阻,執意要修繕濮山行宮,百姓心中的積怨,如火藥一般埋在王朝地底,似乎隻等有一日可以點燃引信的星星之火。
另外,天玄教的一些在百姓中關于天授神權的暗示被存活的先太子血脈沖擊了部分,姜葛能感覺到一些蠢蠢欲動的心在偏移,畢竟若是要找心理依托,先太子更算得上是一個實實在在的,品德高尚的,曾經濟世愛民的精神領袖。
與此同時,獨諸如今已是天子近臣,自他回京,幾個月來他被皇帝看重,一時間他的聲名也開始在各個門閥世家之中流傳,藏在暴戾恣睢表面下的圓滑手腕和獨威對其足夠的倚重,也讓人意識到,這位殿前紅人絕不僅僅隻是一個像普通人家一樣放養而生的私生子嗣。
姜葛對他如今所表現的積極性有一種無法言明的情緒,記憶裡獨諸總是厭世而無聊的樣子,他心中一直有瘋狂的成分,如今的環境也許才是激發了他身體裡興奮的開關。
八月二十一日,姜二爺派人來接走了姜芩。
因有孕之事不便被人知曉,來的人隻說她姨母想接她外住一段時間,實則将她送往另一偏宅養胎,又因安平姜府已經快要修繕完成,也派人遞了話說不好再在祁氏叨擾,不日便接家眷回府。
獨諸并未給姜葛回信,而是派了兵士傳話給了姜芩讓她好好安胎。當問他接下來有何打算時,那人隻說獨諸如今事務繁忙脫不開身,暫時還未有吩咐,接着又送來了各種名貴補藥和珠寶首飾。
……
“你說他到底是怎麼想的?”
姜芩坐在床上,烏雲一般的發如流水一般堆疊在姜葛肩頭。
她手上是一本新出的話本,講将軍與歌女的故事,上面的将軍畫的虎背熊腰的,算不上英俊,盯着半天也沒翻過去的那一頁看了很久,下一瞬卻突然冒出來一句沒頭沒尾的話。
姜葛将手中的核桃剝好放到小幾的碟子上,默默的推給了她。
姜芩見狀調笑了一聲,“你這鞍前馬後的,不知道還以為我懷的是你的孩子。”
姜葛輕笑,“等他出生讓他叫我幹娘。”
“好好的姨姨不當要當幹娘,你還真不把自己當姜家人了?”
姜芩語氣莫名,湊上前去趴在她耳邊說道,“你跟我說說,文夫人年少的時候有沒有什麼藍顔知己之類的。”
姜葛打斷了她的話,“你不要亂說。”
“不說不說。”見她要惱,姜芩也不敢繼續下去,離她遠了一點,道,“唉,開玩笑嘛,就算有也不算什麼,你看我現在,不也是風流一樁。”
姜葛将剩下核桃放到一邊,眉眼溫和,開口輕歎,“我并沒有生氣,風流韻事有也好,沒有也好,都不算什麼大事。”
姜芩見她這樣倒是一時将話卡到了嗓子,悻悻的閉了嘴。
她執起一顆核桃仁放在嘴裡嚼了嚼,覺得沒什麼味道,便拿了張帕子将手指擦了幹淨。
片刻後又佯裝自然的重新去翻那話本,翻了幾頁越看越覺得不知所雲,嗤之以鼻道,“這作者太過異想天開,戰功赫赫的将軍怎麼可能才見歌女一面就生死不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