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一會她才慢慢擡頭,濕發如水草一般貼在她滿是汗水的一張小臉上,蒼白的嘴唇顫抖,“叫…姜葛過來。”
翠竹神色焦急,“四娘子醫術哪有那麼好,這樣一來一回耽擱了時機就不好了,姑娘就當奴婢求求您,讓我去找個醫師吧!”
姜芩指甲将身下的布料抓起深深的褶皺,聲音仍是執拗,“不要…大夫,你去找姜葛,去找姜葛…去啊!”
翠竹也不知為何她居然那麼信賴四娘子,但終是拗不過她,準備聽她的先去找姜葛過來。
這時一旁沉默站立着的燕璟玉阻止了向外去的翠竹,“我去。”
他朝着床上的人開口道,“我去找姜葛,叫她給你帶個大夫過來。”
停頓了一下,姜芩想再次拒絕之前加了一句,“不會讓别人知道你的病症。”
姜芩終是像卸了力一般将頭狠狠的埋入被子裡,再不言語。
……
“她身體大概是有什麼不想讓人知道的狀況,另外我遇見她時,手中握着的簪子上還帶血,有可能是惹了什麼禍事。”
姜葛仔細的聽過燕璟玉的叙述,一邊走一邊點頭道謝,“我知道了,今日多謝你幫忙。”
想了想她又補充道“一會你先回去吧。”
姜芩一個貴女,平日連雞血都沒親自碰過,那簪子上的血估計事出有因,但今日是太夫人壽辰,不論她做了什麼,都可能引起驚動,燕璟玉還是不要摻雜其中為好。
一路緊趕慢趕到了姜芩的院子,一進屋,濃郁的血腥氣便充入姜葛鼻腔。
姜葛眉頭緊皺,眼神微動,燕璟玉有說她身上沾着那麼多血嗎?
她疾步走到床前,眼神掃過那蜷縮成一團的女郎,忽然,姜葛怔愣了一下。
大片的血迹從姜芩身下蔓延開來,像一朵燃燒的罂粟,幾乎濡濕了整片床單。
床上的人聽到響動睜開眼睛,在認出來人是姜葛後掙紮着把手從衣袖間朝她伸過來。
姜葛忙上前握住她的手掌,觸手間的冰涼讓她心裡一驚。
看着姜芩口中一張一合,她将耳朵湊近了虛伏在女郎身體上方。
“孩子……”
細微的聲音如同炸雷一般燒焦姜葛的神經,墨色的瞳孔因這句話急劇緊縮。
她面上不露聲色,一邊抓着她的手一邊安撫的順着女郎的背脊。
轉頭沖着屋内的人交待道,“請顧大夫留下吧,其餘人出去守着。”
人命關天,顧大夫剛透過半放下的窗簾看到了床上人的臉色,心裡便知她身上症狀不輕,此時也沒遲疑,放下藥箱就上前把上姜芩脈搏。
姜葛給他讓了位置,一旁翠竹似乎還想說些什麼,被姜葛輕飄飄的眼神一掃,心中竟然産生了一絲懼意,什麼聲音都沒發出便小心翼翼的退了下去。
顧大夫把姜芩的眼皮翻起觀察了她瞳孔狀态,又細細的把了脈。在此之中,他的眉頭越擰越緊,不一會兒,他将手放下,打開身旁藥箱,從一個瓷瓶中倒了一丸藥讓姜葛塞入姜芩口中就開始給姜芩施針。
密密麻麻的汗水自姜芩光潔的額頭上身處,不多時便布滿她整張面頰。難以消除的燥熱讓她的身體忍不住的動了起來。
“别動。”姜葛聲音柔和,她摁住姜芩亂動的四肢,明明看上去風淡雲輕,但手掌下的力道卻讓想要掙紮的女郎絲毫都動彈不得。
待最後一隻銀針取出,姜芩看上去終是沒有那麼痛苦,顧大夫擦了擦虛汗,轉身找了個案幾開始寫藥方。
“她身上已有兩個月的身孕。”他一邊寫一邊低聲向姜葛丢下這個晴空霹靂一般的消息。
姜葛聽罷後并沒有露出太過失态的表情,可能剛一進來便有了心裡準備,此時竟然隻剩下一陣難言的荒謬之感。
兩個月……
這是獨諸的孩子……
袖擺下的拇指指甲不受控制的又開始摩挲自己的指節。
但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
她嘴唇微抿,詢問道,“那她現在還好嗎?”
顧大夫擡眼掃了她一眼,聲音冷靜,“她應該是喝了一種外邦的引産藥,索性喝的不多,我已經施針消解了藥性,但她情緒不穩,對胎兒不利。”
他将手上動作未停,“我寫個固本的方子,你一會讓她的婢女跟我回去熬藥。”
這時姜芩已經從疼痛中轉醒,床帳内的輕呼讓姜葛将注意力移回了她身上。
“四娘…”
看着她似乎是盡力想撐起身體,姜葛歎了口氣,上前将她扶靠到軟枕上。
“孩子……”姜芩語氣焦急中帶着膽怯,眼神還含着未盡的水霧看着她。
“孩子沒事。”
姜葛蹲下身,清淩淩的眸子與她的視線平齊,語氣沉穩中夾雜着一絲嚴肅,“你是怎麼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