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小就在為他做事,除了他,應該沒人會出動這麼多人殺我。”
“不過我的确懷疑過一個人。”
姜葛從一旁拿了個杯子給他倒了一杯白水,示意他繼續。
“就是你今日應該在宴中見過的,獨諸。”
姜葛的手頓住,又擡眼看他,
“為什麼這麼想。”
“崔邺與高沖是一黨,獨家如今又與高沖交好,獨諸正好剛剛結束戰事,還在此地逗留。”
“但他和你并無仇怨,你也說了,他們就算有合作關系也頂多在面上搜查,不至于耗費這麼多兵力找你。”姜葛下意識維護道。
燕璟玉看了她一眼,也沒多想。
“是啊,我隻是猜測,今日無奈才躲到你這裡,驚擾你了,抱歉。”
姜葛笑了一下,也找了個凳子坐下。精緻的裙擺如流水一般滑落在身側。
“倒也不用這麼客氣,正好我也想問你,如果孩童失蹤,怎麼也找不到,連屍體都沒有,那你覺得他被天玄教或者崔邺抓走的幾率有多少?”
燕璟玉望向她,面容沉穩,深邃的眉眼在燭光的映襯下顯得更加俊逸。
“是你弟弟?”
姜葛颔首。
“十之八九。”
“據我觀察,這兩年走失的孩童越來越多,明年會是他們的大祭,到時必定需要足夠多的“祭品”。”
燕璟玉似乎很是了解這個教派,與崔邺的矛盾很有可能也和這些有關。
姜葛心中泛起一陣蕭索,
複又問他“你怎麼知道這麼多?”
“我的母親曾經就是因為信了這個教而變的面目全非,最後慘死。我在被他們抓走的過程中被崔邺所救,他認我為義子,于是我為他賣命多年,直到幾個月前我發現了他和天玄教的勾當,才知這些年我一直被他欺騙,所以我砍傷了他的心腹叛逃了出來。”
“父親早死,我幼時唯靠母親一人撫養,殺母之仇不共戴天。”
他的垂着眼簾,聲音沉而穩,聽不出什麼憤怒的情緒,像是在說一件再普通不過的事情,但不會有人會懷疑他的決心。
姜葛将手放在腕間的木珠上輕輕的摩挲,思索了一會。
“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嗎,如今我要找弟弟,和你的目的也差不多重合,不如我們合作。”
燕璟玉想了想,沒有拒絕。
“如今的确要麻煩你一件事,能不能送我出城。”
“這兩日城門口有守衛在盤查,我如今受傷,很難毫無破綻的潛出去。”
姜葛沒有立刻回答她,隻是問
“不如先找個地方養幾天傷,等獨諸一走守備應該就會松懈些許,到時候我再送你出城。”
燕璟玉卻是搖頭,“這群人行事缜密,找到我隻是時間問題,呆在城裡隻會給你帶來麻煩。”
“姑娘。”這時門外傳來柳煙的聲音。
燕璟玉停下話,身體緊繃,不再發出任何聲響。
姜葛眼神示意他沒事,然後站起身走到門邊,聲音帶點惺忪的問到“姑娘有事嗎?”
“今個剛來了一遭女郎還未回來,現在是想問女郎是否要備水沐浴。”
身後還有個大男人,姜葛突然就尴尬起來,她清了清嗓子,回道,
“我今日不知怎的有點頭暈,姐姐繞我一回,讓我睡了吧。”
“可要為姑娘請大夫?”柳煙隔着門在外面問。
“不麻煩姑娘了,睡一覺便好。”
柳煙聽罷,隻叫她好好休息,也不再相勸,轉身離開了。
待她走後,姜葛轉過身,面上有點不自然。
桌前的男人也有點尴尬,視線沉默的注視着手中的茶杯。
吸了兩口氣她的心情很快便平複下來,姜葛轉身去架子上拿了一些紗布出來,順便連着身上那瓶金瘡藥一起放在了桌上。
獨諸給她上的藥的确很好,這麼短的時間内她手上已經感覺不到疼痛了。
燕璟玉看着那沒有任何标記的瓷瓶,伸手打開聞了一下後問她,
“你這是哪來的?”
“怎麼了,有什麼問題?”
“沒有。”他放下瓶子。
“隻是看上去不是你能買得起的東西。”男人如實回答。
姜葛笑了一下,也沒多解釋,隻說是旁人送的。
“今日夜深,隻能留你在矮塌上将就一晚。”
她冷靜的與男人商量。
“事不宜遲明早我們就走,今日城内大宴,這兩天必定有城外來的客人出城,到時候我雇一輛馬車直接送你出去。”
“如果被發現了你怎麼辦。”燕璟玉沉思片刻,面色顯得有些肅穆。
“姜二爺,直到獨諸走都會在郡守府裡住着,隻要我能在明日午時前回來,不會有人發現的。”
燕璟玉點點頭,道了聲謝。
姜葛于是站直身體,走到櫃子前,從櫃子裡抱出一床被子丢在矮塌上,想了想,又去床上又抱了一床也丢在了上頭。
燕璟玉也起身站在旁邊看她動作,待姜葛準備順便幫忙把床鋪了的時候制止了她。
“我來吧。”
說罷将藥和紗布放在了矮塌旁的幾子上,自己去鋪那被子。
姜葛聽罷也就放了手。
矮塌不長,像他這種高大的男人睡上去整個腳都要拖在外面,不過兩人都沒提這個問題。
姜葛看了兩眼,留他一個人繼續整理,自己往内室去了。
除了手上的珠子,她将其餘的钗環首飾卸了,收到雕花銅鏡前的妝匣裡,然後徑自和衣爬上了床榻。
帷幔落下,女郎模糊的聲音從簾後傳來。
“上好藥之後,幫忙把蠟燭熄了。”
便不再說話了。
空氣中并沒有什麼旖旎的氛圍,隻是孤男寡女處在一室過一晚,姜葛心裡多少還有點不自在,她躺在床上,聽見燕璟玉在外面窸窸窣窣換藥的聲音,過了一會透過帷幔漏近來的光線突然暗了下去。
在打開屋門之前,她本以為今日注定是個不眠之夜,如今被外面的人一打岔,竟也暫時稀釋了之前洶湧的情緒,不知不覺也就睡了過去。
一夜無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