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是剛醒,眼瞳中還蒙着點濕意,顯得那周身的冷峻都消散了不少。
姜葛注意到男人醒過來,将手邊的水壺遞給他,自己也起身去了洞外轉了轉。
今日天朗氣清,綠植被夜間的薄霧擦的鮮亮,不遠處一條溪流穿林而過,稀疏的樹影橫斜在漫漫水波之中,和風送來靡靡的野花幽香,吹落無數花瓣碎葉,揉碎在水面上順着溪流飄遠。
在溪水邊洗漱過後,又在四處找了些野果用布包好,姜葛回到山洞将它們與包裹裡剩下的糕點一起分給了那些陸續醒轉的孩童。
“姐姐,我來幫你。”齊婉兒似乎很喜歡她,蹦蹦跳跳的跑到她身旁幫忙分發吃食。
姜葛摸了摸她有點淩亂的麻花辮,問到“你家住在哪,又是怎麼被擄到這裡來的。”
她原本就是一個活潑的女孩兒,隻是被拐的這段時間讓她不得已一直沉默小心,經過了一晚的休整,齊婉兒也放下了心中的恐懼,将覺得有用的消息一股腦的都抖摟了出來。
“我是常山人,我爹爹是府衙的衙役,那天攻城,爹娘都不在家,我和姐姐在混亂中一起逃了出來,哪知路上走散了,在城外的時候我遇見了幾個村民将我帶回家去,沒想到他們居然是壞人。”
說着她眼裡冒火“姐姐,他們真的好壞,我被抓的時間不長,那個時候小林,小欣他們都在了,但是小林因為身體不好路上就被打死了,小欣昨天也死在那群人手上。”
小女孩說着說着眼睛就紅了,止不住的抽噎,一旁别的孩子見了也都回憶起被擄的經曆,一個個都面露悲戚。
姜葛拇指動作輕柔擦了擦她的眼淚,
“都過去了,那些人都得到了報應。”
“嗯!”
文婉兒抹去淚水撲到她身上,圈住她的腰,将臉埋入她的衣襟裡,小聲的打着哭嗝。
姜葛摟住她,拍着她的肩背輕聲勸慰了幾句,見她平複了心情,轉頭又與别的孩童開始交談。
這群孩子一共九個人,五到十歲不等,家世有富裕的也有窮苦的,但無一例外身體都很健康,聽他們說,他們并沒有受到太多折磨,反而是那些看上去比較虛弱的孩子經常會遭受毒打,拖後腿的人在路上就會丢掉性命,大概是拐帶他們的人覺得不健康的孩子不配侍奉“聖人”。
那個名叫宋軒的錦衣男童并沒有湊上前,他靜靜的坐在一旁,神色淡定,不發一言。
姜葛丢了顆果子砸在他身上。
他下意識用手接住,待看清手中的東西後一怔,眉頭擰起看向姜葛。
姜葛朝他笑了笑。
“你什麼東西都不吃,再鐵打的身體也受不住。”
宋軒注視着她,眼底深處那點不信任仍然存在。
姜葛招了招手示意他靠近,男孩停頓了半晌拿起果子坐到了她身邊。
于是她小聲道:“有警惕心是好事,但如果你不信任我一開始就不要和我走,我,還有前面那個人,對付你們幾個小孩輕而易舉。但既然選擇跟我一起,要麼就完完全全的相信,或者也要假裝着信任,小公子,你的包袱太重了。”
宋軒一時啞然,他的性格的确不夠果決,矛盾和别扭總會讓他在一些事情上露出破綻。
“之前也有人這麼說過。”
他突然開口,将手中的果子在衣擺上擦了兩下後遞到嘴邊咬了一口。
“若被綁的是我哥,必然能攪的那群人一個天翻地覆。”他語氣淡淡,但姜葛能聽出來他對兄長的一種隐約的欽慕。
“你也不錯,在那種情況下還能保持鎮定可不是普通小孩能做到的,你隻是太小了,缺少閱曆。”
不小了,他在内心喃喃,在這個年紀,他兄長已經可以單挑三個兵士,而那個人已經能用刀攪爛豹子的喉嚨,更何況他心思詭谲,是自己無論如何也比不上的心計。
宋軒心緒一時起伏不定,對身邊人的排斥卻不知不覺消散了,他學着文婉兒将頭靠近女郎身旁,聞到一股若有若無的蔓草的清香。
大概是清晨露水沾濕衣料留下的味道。
待衆人将食物吃完,上下打理妥當,燕璟玉走到姜葛身旁與衆人道别。
“如無意外,我此去大概三五天時間,你們就在這裡暫時等候,若我遲遲未歸,那隻有靠你帶他們另尋出路。”
他示意姜葛跟他到一旁,從懷裡掏出一張羊皮卷遞給她。
伸手接過,發現竟是冀州的輿圖。她面帶訝異,剛想說他出去探路更為需要,又聽他道,
“冀州我曾經也來過多次,比你要熟,這個對我來說用處不大,你收好。”
于是姜葛也就不再拒絕,小心将那卷軸收好塞入衣襟。
“你多加小心。”
她語氣誠懇,經過這兩天的相處,姜葛能感覺到這人大概是個面冷心熱的性子,忍不住關切了一句。
燕璟玉收到這善意,略微颔首,也不再多言,轉身朝着洞口方向離去。
剩下的人于是就在山洞繼續安置下來,接下來的幾天,姜葛帶着幾個孩子在林子周邊布置了幾個陷阱用來捕獵一些小的野獸,又時不時繼續采摘一些果子帶回去用來果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