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她手上刻下碑文,纏着那些裹滿黃沙的夢境一起,讓她忘也不敢忘。
……
吃完飯已過了午時,文夫人坐在圈椅上拿起針線開始繡絹帕,姜葛讓陳姑照看着姜協去午休,然後回到自己房間翻出了之前做了一半的荷包。
後院裡的日子枯燥,穿過來後偶爾跟着文夫人學了一點縫補的手藝,她并不是很擅長繡花,為了顯得好看,決定拿幾根彩色的絲縧穿上去做裝飾。
……
啾啾,
窗棱邊傳來輕響。
姜葛擡頭,隻見窗外樹影斑駁,光線明亮,窗台上擺着的幾株蘭花葉片此時像是被微風輕擾了一般,微微晃動。
她緩步踱到窗邊向外望去,卻倏然間撞入一雙春水般的眼眸。
一位清朗俊逸的公子正拿着個精緻的哨子放在嘴邊,含笑望着她。
“還以為是哪來的讨食的小雀。大兄好雅興”她也忍不住笑,神情是隻有在親密之人身邊才能露出的歡快。
她在穿來第十天遇見她的大兄姜徽,當時她剛從昏迷中醒來沒多久,每天都隻沉默的爬上後園荒廢的假山看雲卷雲舒,天空浩渺隻覺得哪裡都不是她的栖息之地。
姜徽這個時候路過,強硬的把她從山上帶下來帶她去放風筝。
“小孩子不要去那麼危險的地方。”
姜徽當時面色一片嚴肅,眉毛擰緊像個古闆頑固的夫子,牽着她的動作卻小心翼翼,不讓她磕碰分毫。
似乎總覺得她是個陰郁小孩,稍不留神就變成孤魂野鬼,于是在那以後她會經常碰到他,在枝葉蕭條的樹下,在浸滿月色的水邊,在多個她覺得彷徨的時間裡,以各種刻意又不經意的方式。
那時姜徽不過十三四歲的少年,拉着她的手掌幹燥又溫暖,将她和這個世界鍊接起來,就像風筝接上了斷掉的線,被拉回了地面,她穩穩的落入人間。
最開始她以為姜徽不過是偶發善心,但府上尊貴的大公子,姜二爺正室祁夫人嫡出的子嗣,為什麼會對她這樣一個不起眼的庶女關懷備至,他私下愛她甚過他同胞妹妹。
“我從一開始就知道你不是姜葛。”偶然有一日他坦白。
姜葛驚愕,那雙漆黑如墨的眸子罕見的流露出呆滞的神情,姜徽看她一副驚詫模樣,不由失笑,擡起手捏她臉頰,觸感軟軟嫩嫩的,像捏一塊奶糕。
“從前我就見過我四妹妹,那時她一個人摔倒了,坐在地上止不住的哭,你從來都沒有哭過。”
“那你為什麼不揭發我?”姜葛問他。
他彈了彈衣擺,擡頭看了眼天空。
斟酌了一下回答道“最開始是因為想知道你冒充我妹妹的目的。”
隻是後來習慣了注視着小姑娘一雙沉着的不似她那個年紀的少女該有的眼睛,看她看上去一個空茫無依的軀殼逐漸落滿朝陽,他忍不住感到歡欣。
“感情來自相處,我和她并沒有什麼骨肉親情。”他骨子裡也帶有氏族公子的傲慢,身份低賤的庶子女和普通奴仆并無區别。
“那麼現在該我問你了,這麼久了我還不知道仙娥來自哪個洞府,可有名号?”他逗她。
“我就叫姜葛。”她輕笑,語氣幽幽“來自哪裡我也不知道,這個世上沒有我認識的人。”
姜徽被她的回答取悅到,頗為感慨的說看來她注定是要當他的妹妹的。
于是她的身份就這樣心照不宣的被默認了下來,這些年府上的下人或多或少的照顧着她這個四姑娘的存在,偏僻的碧水院也因為大公子偶爾明面上的關心生活好過了些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