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下了場雨,雨順着窗縫飄進來,在窗台上留下一小灘積水。
今日氣溫驟降,宋嘉玉裹上蹭滿顔料的皮絨夾克,拎着毛巾不緊不慢地擦拭水漬。
工作室裡播放着激昂的搖滾樂,宋嘉玉哼着調,将毛巾随手一扔,拉上窗簾坐到一塊巨大的畫闆前。
他曲起右腿,繼續對着空白畫布放空。直到門口響起敲門聲,一個紮着小辮的男人探頭進來。
宋嘉玉的語氣不鹹不淡:“有事嗎?”
徐見山是個油畫家,工作室就租在宋嘉玉隔壁。
他語氣帶笑,進屋帶上門,揚了揚手裡的桶問:“隔壁修水管把我那弄停水了,找你借桶水,沒問題吧?”
宋嘉玉點了下頭,身後很快傳來流水聲,又聽人說:“有礦泉水嗎?”
宋嘉玉指向角落裡的冰箱,提醒一句:“我在裡面放了點東西。”
話還沒說完,徐見山低低地驚呼一聲:“冰箱裡怎麼有兩顆頭?”說着又是一頓,“你把羊毛氈放冰箱裡做什麼?”
宋嘉玉沒回頭:“那玩意兒不能沾灰,工作室裡放不下。”
偌大的房間裡,堆滿了各式各樣的材料和畫框,最後方擺着個落灰的攪泥機。
徐見山四下打量幾眼,走到宋嘉玉身後:“上個月我就見你對着畫布發呆,怎麼還沒開始動筆?”
宋嘉玉自認為跟他不熟,不願多說:“快了。”
徐見山不是沒聽出他敷衍的意思。
他想起宋嘉玉剛搬來時,就穿着看不出牌子的白T和牛仔褲。可人往樓下一站,周身散發着貴氣。
後來又見他開着不同的超跑進出,就算不多問,徐見山也猜到宋嘉玉來頭不小。
這樣的人,身上帶點疏離感倒也正常。
“我先回去了。”徐見山收回落在宋嘉玉臉上的視線,接着道,“對了,樓下停着輛車,應該是找你的。”
宋嘉玉不動聲色地皺了下眉,點頭說好。
滴滴——
徐見山剛走,樓下傳來一道震耳欲聾的喇叭聲。
車主人似乎是等得不耐煩,喇叭聲停止一秒,緊接着,又是兩道刺耳的聲音。
宋嘉玉起身撩開窗簾,見樓下停着輛熟悉的豪車。他剛一露臉,駕駛座的車窗降下來。
“嘉嘉,我——”
唰。
剛才的抹布水從天而降,車内的男人低罵一聲,趕緊關窗。
宋嘉玉放下空水桶,給關懿發了條消息:再等十分鐘,别催。
十分鐘後,宋嘉玉換了身幹淨的衣服下樓。
穿着正裝的關大少爺站在車邊,正親自擦拭車窗上的髒水。
“你是一點沒猶豫啊。”關懿替他打開車門,“我死了你打算跟誰領證?”
宋嘉玉沒接話,看了關懿兩眼,瞅見他刻意打理過的發型:“你晚上有事?”
關懿啟動車身:“跟未婚夫去訂婚戒,打扮得正式一點有什麼問題?”
關懿長了雙桃花眼,笑起來顯得深情,挺像那麼回事。
但宋嘉玉一點沒信。
紅燈的間隙,關懿側頭看過來,恰好對上宋嘉玉的視線。
宋嘉玉的瞳色淺,在陽光下像琥珀一樣漂亮。關懿頓了半拍,又向下看見他淺粉色的唇和飽滿的唇珠。
他忽然忘記要說什麼,好在車裡響起電話鈴聲,兩人一起看過去。
宋嘉玉掃了眼中控屏,看清上面的備注:小林助理。
關懿瞥了宋嘉玉一眼,關掉藍牙,把手機夾在左耳下接電話。
宋嘉玉靠在窗邊摩擦手指,從窗戶上看見關懿的倒影。
等他挂掉電話,宋嘉玉問:“公司有事?”
關懿語氣自然:“嗯,晚上我去一趟。”
宋嘉玉沒再多問,下車後,關懿主動牽起他的手:“人多眼雜,做戲做全套。”
關懿的手掌寬厚,沒有繭。但溫度太高,宋嘉玉不喜歡。
他強忍着抽出來的沖動,剛走到門口,店長亮着眼睛迎出來:“小宋總!秋季新品剛上,我正想找時間給您送去。”
關懿頭一次被人無視,站旁邊挑了下眉。
宋嘉玉平日大手大腳慣了,是各家奢侈品店的常客,進店跟回家似的。
店長招呼了一聲“關總”,引着人進店,又沖宋嘉玉說:“還是老樣子?”
宋嘉玉動了動被關懿牽着的手:“今天不是。”
店長似懂非懂:“這次的新品不喜歡?那您喜歡什麼樣的,我安排模特來給您試試。”
宋嘉玉笑了笑,舉起和關懿牽着的手說:“今天來訂婚戒。”
店長愣了一瞬,很快反應過來:“早就聽說小宋總和關總要訂婚的消息,恭喜恭喜,終于修成正果啦!”
宋嘉玉聽着最後那個詞有些想笑,和關懿裝模作樣地挑了半天,最後選了個最普通的款式。
要說不失望肯定是假,關宋兩家聯姻,怎麼就挑這樣一個平平無奇的款式?
店長很快做好表情管理,去貴賓室外拿樣品。
宋嘉玉低頭看向還被牽着的手,言簡意赅道:“松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