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始縫線。”她接過艾德裡希遞來的羊腸線,擡頭看一眼面色慘白的大灰狼,“嗯,你的手臂……這個程度的扭曲,應該隻是骨頭錯位了,一會兒出去了讓皮埃爾醫生給你打石膏。”
菲利克斯松開星光的胳膊,軍裝前襟已被冷汗浸透:“呼呼……你怎麼……會在地下防空洞?”
“我前年開始就參加了紅十字會的外科急救培訓,這兩年一有空就來做志願,”伊莎貝爾手上動作不停,針線在皮肉間快速穿梭,“畢竟方便給你們收屍。”
“給誰?”
“我哥,庫爾特,還有你。”
菲利克斯甩了甩發麻的左手,“咳,什麼時候能盼着點人好?”
“等你們退出這場荒唐的戰争再說。”
“吾之榮耀即忠誠。伊莎貝爾,你明明知道……”
“知道,所以才會在這裡。”
最後一針收線,她扯下沾血的手套,随手抹去臉上的血珠,“話說回來,你什麼時候願意帶新人了?”
“呼……漢斯·霍夫曼下士,我的勤務兵。”
“嗷嗷。”團子湊上前,眨巴着圓溜溜的眼睛。
“以及漢克斯,漢斯的小寵物。”
伊莎貝爾向星光點頭,眼睛掃過少年袖口發黑的牙印,提醒:“下士先生,記得處理一下咬傷。”
“……好、好的。”星光眸光亮起,盯着她成熟的臉龐,有一種恍如隔世的錯覺。
東方小姐視角下的伊莎貝爾,昨日還隻是個在花園裡追逐蝴蝶的小女孩,今日再見便已成長為獨當一面的女性了。
命運編織的絲線,隐匿于未來的時間暗影,卻于此刻驚然乍現。
“下士先生?”
“嗯?”
伊莎貝爾被星光直勾勾的眼神看得發窘,那雙黑眸像是透過自己看向遙遠的過去,“您總用這種眼神看陌生人?還是我們以前見過?”
“不,小姐,今天是我們第一次正式見面。”
“所以您是因為喜歡,才盯着我看?”
意識到失态的星光慌忙别過臉,耳尖泛起淡淡的紅暈。她局促地絞着手指,低垂着眼簾說道:“您像陽光下的鑽石,晃得人挪不開眼。失禮了。”
姑娘被她青澀的贊美逗笑,嘴角微微上揚,“下士先生,您倒是挺會說話的。”她一邊将手術鉗扔進消毒盤,一邊調侃道,“不過,這話該留給最适合的人說。”
“您就是最适合的人。”
“承蒙厚愛。”
《彼岸》的記憶打破了時空的隔閡,有趣的靈魂總能情不自禁、惺惺相惜,以至于兩人聊得起興,完全忘記疼得冒冷汗的菲利克斯和旁邊逗狼崽的艾德裡希。
從普魯士騎兵聊到拜占庭建築,天南地北、哲學曆史,總有對應過來的話題。
“漢斯,你比那些老學究有趣多了。”伊莎貝爾笑得眉眼彎彎,連喊出的稱呼都親昵了起來。
“喂喂——”菲利克斯用沒受傷的手捶一下旁邊的鐵架子,語氣倨傲:“兩位,需要我提醒這裡還有傷員嗎?漢斯,你的長官需要一張能平躺的床,而不是看你和别的姑娘談情說愛。”
“長官,您再嚷嚷血又要滲了!”星光抓起紗布按在他傷口上,“還有,我和伊莎貝爾小姐才不是在談情說愛呢!”
“哼……我要休息了。”帶着一絲孩子氣。
“那您就【安詳地】閉上眼睛!”敷衍了事。
“嗷嗷~”團子吐舌頭。
“去給我找一張床。”
“我盡量。”
“盡量?”
“字面上的意思……”
“好了,先生們!”姑娘及時打斷這場幼稚的拌嘴,“本輪空襲暫告一段落,菲利克斯你要是願意的話可以直接住回醫院的病房裡。”
某人皺了皺眉,正要開口,被伊莎貝爾一個眼神制止。她轉身對星光說道:“漢斯,照顧好你的長官。我還有事,晚點再回醫院找你們。”
說完便匆匆離去。
星光輕聲歎息,伸手扶住長官的左臂。艾德裡希見狀,替他們拿上行李,走在前頭帶路。
菲利克斯雖然嘴上不情願,但還是借着她的力道站了起來。右臂的傷已處理妥當,隻是臉色依舊煞白,額頭上還挂着細密的汗珠。
一頓踉跄,三人一狼總算又回到了地面,在護士露娜的幫助下住進了還算完整的病房。
“對了,您剛才說……要找皮埃爾醫生?”離開前,護士小姐多問了一句。
星光點頭,指指菲利克斯的傷道:“肩膀卡住的彈片已經取出來了。手臂這裡疑似錯位,需要處理。”
“我明白了。皮埃爾醫生目前還在手術室裡,等他有空了,我會告訴您的。”
“謝謝。”
“還有,請您務必看管好自己的寵物。”露娜看一眼他們腳邊髒兮兮的小團子,“如果可以的話,不妨給它洗個澡吧。”
“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