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的京城暖意融融,枯樹生出綠芽,後宮中傳出喜訊,陛下的一位剛進宮的妃子懷上了身孕。
當今陛下的後宮已經三年沒有傳出好消息了,君心大悅,便在三月三這日于宮中大宴群臣。
安平侯從宮中出來的時候,喝的微醺,剛進書房,長孫陳顯便端着醒酒湯送了過來。
“祖父,姑姑可還好?”
見祖父喝下湯水,陳顯便頗為擔憂的問道。
安平侯放下湯碗,神情平靜無波:“不過是一個剛進宮的昭儀,若是這點氣都沉不住,如何能在宮中立足!”
有孕五個月方才放出消息,宮中對這一胎的重視明顯可見,不說陛下,便是皇後也将人護的嚴實。
孩子能不能平安出生,甚至男女還未知,便是生出來,能否安然長大更不用提,現在便自亂陣腳,早得很!
陳顯點點頭:“是孫兒多慮了,不過是聽祖母念叨了幾句,便有些擔憂了。”
“婦道人家,目光短淺,成日裡便隻會想些沒用的!”安平侯搖搖頭,他正色教導孫兒:“你姑姑雖然入宮做了貴妃,但是你得記住,安平侯這個爵位可不是靠着送女眷進宮才傳承下來的!”
“陛下必須有兒子,不管這個孩子是從哪個肚子裡出來的!如此朝堂才能穩固,咱們才能安享榮華,若是陛下無子……”
那便肯定是一場血雨腥風!老侯爺想到當今陛下登基前的那場慘烈的奪位之争,到現在還心有餘悸。
老侯爺頓了頓沒有繼續說下去,他揉着還有些酸疼的太陽穴:“你是男子,将來要進朝堂,莫要學那婦人之仁,舍大義而貪小利。”
陳顯恭恭敬敬回道:“孫兒謹記祖父的教導。”
“祖父,還有一事,李管事帶人從雲倉祖宅回來了。”
老侯爺閉上眼,靠着椅背,聲音冷靜:“情況如何?”
“二嬸娘到了雲倉便小産了,是以李管事沒有将人送到宋府,而是在祖宅安頓了下來。李管事已經将信送到了宋府,但是宋家沒有一丁點動靜,李管事便隻能在附近村中尋了些青壯在祖宅做護衛,待一切安頓妥當,他們便回京了。”
“小産?!”老侯爺猛地睜開眼,神情閃過繼續遺憾、可惜,好半晌才平複下來:“可惜了。”
至于宋家的反應,老侯爺似乎毫不在意,陳顯不由得滿心疑惑,便問了出來:“祖父,孫兒有些事情不明,想要祖父教導一二。”
老侯爺閉着眼:“你說罷。”
“祖父為何不送二嬸娘和堂妹去江南呢?雲倉那地荒涼的很。”
“江南肥碩,形勢錯綜複雜,各路人馬勢力暗地裡争鬥不休,咱們何必去趟那渾水,去了江南便是變成了他人案闆上的肉。”
“西北則不同,宋家軍威名傳遍雲倉,便是雲倉郡守也要讓上三分,有宋家護着,荒涼點又算個什麼?”
陳顯又問:“祖父不是想要和宋家聯姻?宋家沒有反應,怎得一點不見祖父失望?”
老侯爺呵呵一笑:“以老夫對宋延壽的了解,他有七八成是不會答應這樁婚事的!那人行事古闆,性格清正,根本不會輕易被尋常财富動搖,要不然你以為陛下為何那麼放心一直讓他宋家守着雍瀾關?”
“那人的性子老夫最是了解,從年輕時便沒有變過,一旦拒絕了婚事,他便肯定會将人照顧的妥妥當當,為了避嫌,那些财物更是分文都不會動……”
老侯爺話鋒一轉:“陛下一直無子,朝堂形勢不明,那也不過是随手的一顆閑棋,将來也許用得上……”
老侯爺說到後面,聲音漸低,陳顯等了會兒,便聽到有鼾聲響起。他招來仆役,讓人将老侯爺扶上床,脫衣蓋被,待老侯爺睡安穩了,方才從書房離開。
屋外新月如鈎,少年心情複雜,既是懊惱又有幾分慶幸,未成想到祖父竟有如此深的算計。
他走回自己書房,書房中楊敏安已經等候多時,見着他便跪了下來:“是屬下無能,未能完成大公子的囑托,還請大公子賜罪!”
陳顯揮揮手:“起來吧。”
楊敏安小心翼翼的站起身,立在一旁:“大公子,不如小的花費些銀錢,去尋些江湖匪類……”
陳顯搖搖頭:“不必了,後面的事祖父已經有了安排,此時再出手反而不美……若是因此惹了宋家,更是麻煩。”
“此事暫且擱置,你盯着西北宋家的消息,若是這樁親事真的不成,再議吧。”
楊敏安出了書房,他深深的呼出一口氣,一顆懸着的心終于落地,又湧上幾分不平。
費了那麼幾番力氣,西北之行落得個如此平庸的下場,真是運道不濟,惱人的很!
唉……心中對于盯着宋家卻是沒有半點興緻,在他心中已經認定那些财物肯定是被老侯爺調包留給了大公子。
定然是老侯爺今夜将實情吐露,大公子才會将他事敗之事輕輕放下,畢竟那可不是什麼仁善之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