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虞迷迷糊糊的睜開眼,頭微微的動了一下,隻覺得頭疼欲裂,趕忙閉上眼,不敢再動。
大腦就像是被泡在熱水中煮,又像是被無數根刺這裡紮一下,那裡紮一下,難受的她想出聲,嗓子卻像是含了一塊石頭,發不出聲響。
她想伸手揉,卻無論如何也擡不起胳膊……
這是生病了?可是她記得自己應該是死了……甚至咽下最後一口氣的記憶都清晰明了。
耄耋之年,壽終正寝,恩怨已了,人生無憾,為何繼續?
也不知過了多久,陳虞慢慢的适應了這種難受的感覺,隐隐約約間有聲音傳入她的耳中。
“諸……天……神佛在上,觀音菩薩……保佑……諸天……”
那是一個年輕的女聲,語句支離破碎,聲音如落葉般輕飄虛幻,隐隐帶着哭泣。
陳虞心中微愣,她是被這個人念咒念回來的嗎?可她是誰?她思考着,腦中出現一個年輕少女的臉,如意?
如意是誰?
腦中某處仿佛是被點燃了火線,爆炸般的記憶瘋狂的湧入陳虞的意識,本就頭疼欲裂的陳虞一瞬間險些暈過去。
那是一個名叫陳虞的七歲小姑娘的所有記憶,在她的意識世界裡如狂風席卷,巨浪滔天!
陳虞隻覺得眼前發黑,她咬着牙,硬生生的抗住了這一波沖擊,待意識緩緩平息,她忍不住打了個哆嗦,好冷。
浸在一身汗中,又濕又寒。
有迷離、飄渺抖的幾乎字不成句的聲音沖刷着她的耳膜,讓她意識越來越清晰。
“小姐,如意……也不想害你,如意做這一切都是逼不得已……”
“若是将小姐賣到外族去受那非人的苦楚,還不如讓小姐直接病死……如意……實在是沒得選……”
“諸天神佛,觀音菩薩若是有靈,便讓小姐下輩子投個好胎,如意這一輩子願意日日供奉,時時上香!”
“諸天神佛保佑,觀音菩薩保佑!”
陳虞強逼着自己睜開眼,忍着疼痛順着聲音的來處看去。
房間不大十來平左右,床帷被高高挂起,屏風被扯到一邊,不遠處的大門敞開,門口跪在一人,身形瘦弱,對着門外磕頭如搗蒜。
在她的腳邊,放着一個收拾妥當的包袱。
陳虞收回目光——七歲的小姑娘穿着薄薄的濕透了的中衣躺在床上,被子被人胡亂的堆在身旁,房間裡的兩個窗戶都敞開着,寒風肆無忌憚的湧進來。
這個房間所有的一切布置,都是為了送這個脆弱的生命離開。
陳虞閉上眼——她不知道别人死了會遇到什麼樣的事情,但是肯定不是所有人都有這樣的運氣,帶着原來的記憶去接手另外一個人的生命,在陌生的時代,重新開始新的生活!她不能就這麼妥協,也不敢打賭再次死掉會不會遇到這樣難得的機緣——她一定要活下去!
強大的信念,仿佛瞬間讓她催生出無窮的力氣,她集中所有的力氣,試了幾次,終于發出了聲。
如意聽得動靜,猛地轉過頭來,兩人的目光在半空中交彙。
陳虞目光柔和,寂靜的鬥室中響起她微弱、延緩、清晰的聲音:“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阿彌陀佛……觀音在上……”
眼前消瘦的面孔表情如遭雷擊,呆滞的雙眼瞬間充斥着震驚和恐懼,幾息之後,如意跌跌撞撞的爬了起來,瘋狂的沖了出去!
尖叫聲随之響起:“救命!救命啊!!!我錯了!菩薩我錯了!”
陳虞躺在床上卻沒有放松,她趁着這股子勁兒,将一旁的被褥扯着被角費力的蓋在身上。被子也很久沒蓋了,帶着一股子寒氣,她忍不住打了個哆嗦,力氣散了大半,顧不上身上寒濕的衣服,将自己裹得緊緊的,縮成一團。
按着小姑娘的記憶,如意是陳府的家生子,她母親在陳老夫人的院中伺候,自然跟着老夫人念佛吃齋,如意從小在這種氛圍中長大,耳濡目染,自然也是此道中人。
如意不是什麼冷血無情的人物,更提不上心機深沉,殺個人還念着神佛和菩薩保佑……陳虞便想着……詐她一詐……
她不是此道中人,甚至不知道自己的說法有沒有問題……
也不知過了多久,陳虞聽見淩亂的腳步聲響起,她看見領頭沖進她房間的劉嬷嬷,終于松了口氣,任由疲憊和昏沉将她的意識拉入黑暗。
“小姐!”
陳虞也不知自己昏睡了多久,再次醒來的時候,劉嬷嬷正熬好了湯藥,給她灌了兩口。
她咳了一聲,劉嬷嬷便停下來喂藥的動作,将藥碗随手放在一旁。
“小姐可是醒了。”
暖和……
她換了一身幹淨的衣服,身上蓋着暖烘烘的被子,劉嬷嬷從身後攬着她。
擡頭四顧,房間的門窗關的嚴嚴實實,有溫暖的陽光透過窗紙灑了進來。
“如意……”
“姑娘可别再提那個喪盡天良的玩意兒……什麼東西!竟然想要害死姑娘……我的姑娘喲,都是嬷嬷對不住你,一時疏忽,差點害死你呀……”
“姑娘先把藥喝了,養好身體才是。”